三宝满三个月,我带着他搬回了和蒋轶的家。
那天蒋轶回到家的时候,我正在归置自己和三宝的东西,心平气和,有条不紊。大宝和二宝兴奋地围在弟弟床边,一边好奇地盯着婴儿看,一边不停向我问这问那。
我温柔而耐心地回答着,听到保姆说先生回来了,我回过头,对他浅浅笑了笑: 「回来了?」
我没等他回答,回过头自顾自继续做事。
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久久落在我身上。
"「是太久没见吗,我觉得你有些……变化,但又说不出是哪里。」他低声道,眼里带着一点试探的笑意。
我回给他一个微笑,并没有说话。
我知道他所说的变化,大概就是——从那一天起,那个曾经满眼是他、喜悦与难过都写在脸上、情绪时时被他牵动的余曼,永远地消失了。
晚上,大宝二宝热闹到半夜,终于恋恋不舍地睡了。三宝也由育儿嫂带去睡,卧室里剩下我们夫妻二人。
我对着平板电脑,聚精会神地核对陈律师发来的一些信托文件。
蒋轶一个人坐在床边,似乎有些难得一见的不自在。
许久,我忙完了,收了平板对蒋轶道: 「前两天听爸妈说,美城最近新开了几家门店,资金流量很大,我有个提议,你是否有兴趣听听?」
结婚近五年,我第一次对蒋轶的生意发表自己的意见。
"「好啊,你说。」蒋轶回答得很快,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他的语气竟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。
"「我现在手上有一笔现金,看了几种信托都不太满意。我想入股到美城,股份记到三个孩子名下,你同意吗?」我看着蒋轶,有些戏谑地笑了笑, 「虽然对于你来说,所有姓蒋的孩子都是你的家族成员,我却还是想为我的孩子多争取一点。」
我的意思不言而喻。
这是自夫妻俩上次谈话之后,我第一次正面和他提起这桩分歧,我尽量把态度放轻松,话语里却难免现了锋芒。
蒋轶看起来有些尴尬,又有些隐约的烦躁,辩驳的语气竟有些不快: 「余曼,我说过,你和孩子们的地位没人能撼动,你也不必这样讽刺我。」
我笑笑: 「那么,我就当你同意了?」
"「当然,」蒋轶语气有些赌气般地生硬, 「他们也是我的孩子,股份我给双倍。」
我勾着嘴角,起身去梳妆镜前抹乳液。
蒋轶沉默片刻,问道: 「这钱,是爸爸留给你的?」
"「嗯,」我没打算隐瞒,语气自嘲, 「没办法,他女儿不争气,公司打理不了,又没有别的能耐……老父亲只好走最笨的路子,留笔钱给她和外孙们。」
我若无其事地笑着,往胳膊上慢条斯理涂乳液,努力控制住微微颤抖的嘴角,眼里却还是有泪光闪烁。
我对自己有些失望。因为尽管努力掩饰,我还是语带讽刺,又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伤感和脆弱。
蒋轶沉默地望着我,目光里似有几分不忍。
我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,然后起身走到我身后,抬起手臂将我圈在怀里,低低道: 「在我面前又何必强装笑脸,想哭就哭出来。」
我低着头,把小臂上最后一点乳液抹匀,抬头从镜子里望向他,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: 「谢谢。」
我自认表现得冷静又得体,蒋轶却像是哪一处被彻底刺激到了,手臂强硬地收紧,偏过头去吻我的耳侧和脖颈,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我微微仰着头,看着镜中的两人。
男人半阖着眼眸,表情专注,侧脸线条紧绷,是全然情动的模样。
我朝自己凄然笑了一笑,轻轻闭上眼睛。
……
那一晚,只有蒋轶一个人尽兴。
大概是很久没有在一起,他甚至表现出一种胜过新婚的狂热。
与他相反,我的身体明显紧绷僵硬,我相信蒋轶能感觉到我在努力配合,但还是无法回到从前的柔软和热情。
事后,蒋轶温柔地抚摸我的肩膀,吻我的头发。我能感觉到他的遗憾,也能感觉到他的包容。
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,他觉得我心里有坎儿,想着过了这段日子,两个人慢慢修复了关系,应该就好了。
在那一瞬间,我也曾经以为是这样。
但没想到的是,从那以后,我就再没能柔软下来。
从那以后,我的生活重心完全放在了孩子和母亲身上。
大宝性格安静,成绩好,喜欢钢琴和书法。二宝调皮爱搞破坏,家里的电动玩具拆了个遍,什么课外班都不喜欢,唯独对无人机机器人之类感兴趣。三宝是个人来疯,爱表现,街舞班表演班篮球班个个上得不亦乐乎。
我把三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安排得张弛有度,各有重点,孩子们生活得充实又快乐,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过人之处。
我给母亲报名了老年大学,还说服她参加了老年模特队,她整天不是排练就是演出,日益容光焕发。
就连公公婆婆那里,我也照顾周到,经常带着孩子们去彩衣娱亲,逢年过节的礼物也得体又贴心。
我和圈子里的朋友们更加密切地联系起来,长袖善舞,投人所好,很多隐秘的商业动向,都是我从太太团里打听出来提供给蒋轶的。
我想我终于修炼成了名副其实的蒋太太,无可挑剔,不可替代。
三宝两岁那年,美城打入香港市场,蒋轶出差回来,因为疫情被隔离在深圳的酒店里。
偏巧婆婆突发心梗,送去医院急救,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,要做心脏搭桥手术。
疫情期间,医院只允许一个家属陪护,还不允许换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