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宴席上的事,着实让灵月出了一口恶气。
一回蘅芜苑里,她就忍不住拍手叫好:“凭她嫁得多高,在咱们姑娘面前,还不是得乖乖低头。”
乌雪昭坐在花窗边,又拿起针线,准备给自己缝制个护腕。
绣活儿做久了,其实伤的何止是眼睛,还有手腕。
灵月端了小杌子坐过去,在一旁笑嘻嘻帮忙劈线,没法子,人逢喜事精神爽呀,她就是忍不住高兴。
乌雪昭的心境早就平静,眸光恬淡。
灵月也跟着静下心来,见缝插针地嘀咕了一句:“……老夫人该好好敲打敲打陈姑奶奶一顿才是。”
乌雪昭和乌婉莹,谁势大,谁势弱,一目了然。
冷眼旁观,任其肆意发展,说到底还是一种对强者的纵容和偏袒。
乌雪昭捻着细细的绣花针,眼睫微抬,平心静气地说:“能做到公正,就很不容易了。”
人生来就命格不同,公正已是这世上难得的东西。
她不求偏爱,但求公正。
灵溪也嗔了灵月一句:“连老夫人都敢编排,仔细叫人听见告过去,把你发卖了。”
灵月缩了缩肩膀,转而笑眯眯道:“还是江家舅老爷的琉璃屏风替姑娘撑了脸面,舅老爷还是疼咱们姑娘的。”
乌雪昭捻针的手指微顿,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,淡淡地抿了唇。
乌老夫人院子里,她和胞妹万老夫人关上房门说话。
万老夫人开门见山地惋惜道:“这样好的丫头,但凡我家里头有撑得起门户的小子,我非做主要了这丫头给我当孙媳妇不可。”
乌老夫人叹道:“这丫头命不好,没托生个好娘胎,也没副好身子。配你家小子实在是高攀。”
万老夫人听说过一些乌雪昭身子的秘密。
虽长得绝色,想做宗妇、嫡妻是不大可能的。
给人为妾又也太没脸,乌家绝不会轻贱自家姑娘到这个地步。
最好的选择,估摸着就是嫁个读书人家,若真不成,给丈夫纳几个妾,生了孩子养在她膝下就是。
所以这些年,外面传言乌雪昭挑剔,文官嫡子、侍郎庶子看不上,连伯爵府的门第都嫌低,并非实情。
实在是对方门第太高,乌家觉得高攀不起,又怕姑娘家的隐私完全暴露,索性没做想头。
人家上门提亲,乌家只能婉拒。
倒叫她落得个挑剔名声,无端惹人反感。
不过,忠勤伯府的庶子陈炜峰,乌雪昭倒是正正经经同他相看过。
万老夫人这才奇怪道:“雪昭丫头难得松口肯相看,最后怎么没成?外头传了不知多少个说法,我料着姐姐你近日忙,一直不曾过来细问,你与我详细说说。”
乌老夫人又叹:“哪儿是雪昭丫头自己肯点头相看,还不是忠勤伯府来得太勤,媒人说郎君铁了心要娶雪昭,什么代价都肯付。我瞧着忠勤伯府有这个诚意,才开口让蓝氏操持。雪昭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,推一下动一下,让她去她就去了。”
她目光一沉,不甚清明地道:“不知道相看那天发生了什么,蓝氏领着婉莹回来,雪昭快天黑了才坐另一辆马车回来。不久后忠勤伯府就上门向婉莹提亲了。雪昭自己也无心嫁去伯府。”
万老夫人一哽,合着蓝氏把乌雪昭给算计了,来了一出暗度陈仓、移花接木。
乌老夫人知道胞妹在想什么,瞥她一眼,无可奈何地说:“蓝氏能做成,这也是她的本事。忠勤伯府既然都要三媒六聘娶乌家的姑娘,乌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。”
万老夫人无言以对。
木已成舟,再做多余的事,节外生枝不说,还得罪了乌婉莹母女。
她冷哼道:“蓝氏收养这个女儿,倒还真收对了。”
乌老夫人只能说:“也是个可怜人。”
蓝氏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,年纪轻轻活在青灯古佛里,未尝不是一种折磨。
乌老夫人自己生子也艰难,养大了两个庶子才迎来自己的亲生儿子,同为女人,她有这份同情心。
万老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,只关心道:“雪昭在中间吃没吃苦头?”
乌老夫人也有过疑虑,最终还是摇头道:“应该没什么事,她那日回来后,没瞧出异常。蓝氏那天可能只是想法子把雪昭支开了而已。”
万老夫人点了点头,觉得有些热,拿起扇子打了几下,身上凉快下来,她的眉头也不皱了,继续话家常:“说正经的,雪昭姑娘的婚事,你们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打算?”
乌老夫人目光落在远处,沉思之后,道:“等这一段日子风波过去再说,眼下给雪昭说亲,只怕外面猜测乌家急着嫁女儿,折了姑娘家的身价。
我们也没别的想头,她日后就嫁个普通人家,夫婿婆母不看轻她就行,别的就算了。”
而且乌家刚风风光光地发嫁了乌婉莹,钱财上有些伤筋动骨,总得缓个半载才能不亏待乌雪昭。
万老夫人还是有些忧心:“她今年也不小了吧?”
乌老夫人说:“没多久就要满十七了。”
到时候虚岁就是十八,在京里都能算大龄未嫁的老姑娘了。
不过在乌婉莹眼里,乌雪昭早就是老姑娘了,旁人问及乌雪昭,她都是说:“我的姐姐今年十八,亲事?还没定呢。”
天快黑了。
万老夫人不想留这儿吃晚饭,怕夜里不克化,影响睡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