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里黑漆漆的,但她敏感地察觉到,有人坐在了客厅沙发那。
她心脏一紧,灯被人一下打开。
是苏璟贤,他穿着衬衫西裤,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叠着,靠着沙发,倒是头发有些凌乱,难得戴了个金丝框眼镜,他一边摘眼镜,一边捏了捏鼻骨,因为仰头,露出了线条凌厉的下颚,以及随着他动作轻轻滚动的喉结。
他淡声问:“你在明迪工作了?”
“嗯。”顾橙青有些累,她弯腰脱掉高跟鞋,终于踩在平地上,她走到厨房,打开冰箱,空荡荡的,先喝点水吧。
“饿了么?”苏璟贤问。
顾橙青点了头,要是往常,她或许就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个爱的夜宵了,但她现在想到今天的画面,就有些难熬,想吐。
苏璟贤淡声:“我让人送了饭,等会就来。”
顾橙青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,本来就疲倦了,心脏更像是被层层丝线缠绕着,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她忍不住想,苏璟贤是会做饭的,他以前就给温岁做过,但他从未给她做过一次。
“我不吃。”她冷淡道,她没去看他,端着一杯水,说完就想回房间休息,路过他的时候,她的手臂被男人忽然拽住,他的力道一点点加大,没说话,绷直了下颔线,冷冷地凝着她。
她挣扎了下,没松开。
他反倒稍用巧劲,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中,男人的气息盈满了她的鼻尖,淡淡的松香味,还有隐约的女性香水。
她想起今天那个女人如藤蔓一样攀附在他身上,还有温岁抱着他缠绵,埋在他的脖颈处细细吮吸,传来晦涩不明的暧昧娇嗔声。
她想吐。
“你发什么脾气?”苏璟贤嗓音冷冽,他的力道加大,拽得她骨骼生疼。
“别碰我,脏。”顾橙青拧眉,“松开我,我今天没心情。”她语气里的嫌弃意味分明。
苏璟贤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,冷嗤:“顾小姐,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我之间的关系?”
顾橙青原本就在情绪爆发的边缘,她的眼睛被压了一天的难言怒意燃得通红,胸口隐隐起伏,下一秒,她手中的水直直地泼到了苏璟贤的脸上
苏璟贤没有防备,额前的黑发被水打湿,就连浓密的黑睫上都挂着湿漉漉的水珠,然后顺着线条冷冽的轮廓线滴落。
空气一下凝滞,略显稀薄,寂静得倏然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。
她抬起头,撞入男人充满了戾气的黑眸,那双眼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温度,沉如冰潭,薄唇紧紧地抿着。
他喉结滚动,带着暴风雨来临的汹涌:“顾橙青。”他叫她,声音沙哑,却吓人,“第二次了。”
顾橙青盯着他冷似寒冬的眼睛,想起了他们两人多年前的初次交集,只觉得那寒意如同冻石重重地砸进她的心房。
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男人,她记得他手上杯子里的酒一点一点地从她头顶淋下的冰冷,还有酒精渗进她伤痕的疼痛。
苏璟贤见她又走神,掐着她的下巴,顶了顶腮,咬牙切齿:“顾橙青。”
顾橙青回过神,她忽然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,她早就明白了,不是么?她的生气在他们眼里没有一点意义,徒增笑料。
还是恶心,但有什么用呢?
她胸口浅浅起伏,再看他的时候,漂亮的瞳仁里已经浮现了笑意。
她忽然踮起脚,伸出手,捧住了他的脸颊,刚刚她泼在他脸上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上,冰冰凉的。
他瞳仁里依旧漆黑一片,怪吓人的。
她眨巴几下眼睛,抬眸看着他,眼眸很亮,顶着他冰冷的视线,放下了那个“犯罪”的水杯,在他线条分明的薄唇上落下了一吻,然后,轻轻地摩挲着,舔了他一下,抱住了他。
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,他鼻息里充盈的全是她身上的软香味,他原本今晚就心怀不轨,这下,怒意完全消失不见了,取代的是另一个地方的怒气。
她皱鼻子笑,柔软的指尖沾了他鼻尖的水珠,还跟他开车:“水这么多?”
“顾橙青。”他冷淡哑声,大概还是想惩罚她刚刚拿水泼他。
她倒是像被他宠坏的小公主,有恃无恐,温热的唇就在他的脖颈蹭啊蹭,手指一点点扣住他青筋起伏的手,然后,拉到了自己的腰上。
“抱我呀。”她喃喃,“就泼一下,又不是第一次了,以前都能忍,现在还要计较,说起来,我那次过敏全怪你,王八蛋。”
唇舌滚烫,她倒是无理也要三分硬气。
苏璟贤喉结上下滚动,眸色更深,烫人的吻如同暴风雨一样落下,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,放在了沙发上,虎口扣住她,不让她乱动,灼热席卷全身,他就那样俯视盯着她,挡住了她眼前的光亮。
唯有他眼眸中的沉溺。
他的确是在将怒意转化,想给她点颜色瞧瞧。
她一边喘息一边手指顺着他高挺的线条描摹而过,他唇线抿紧,薄唇上泛着两人吻过的水光,今晚肯定是喝酒了,他脸颊上不知道是情意起还是酒后的微红,透着冷淡的性感。
勉强安慰自己,算了,脏就脏吧,就当个好看的鸭子,还是免费的。
苏鸭子。
她在风雨飘渺中呜咽地想着,明天一定要把他的备注改掉。
顾橙青是被饿醒的,她原本下班就又饿又累的,后来又运动了一番,肚子里空荡荡的,胃一直在叫。
旁边的床位又是空荡荡的。
苏璟贤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,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贯彻不过夜原则。
她披了件外套,爬起来给自己做了份扁食,是她网购的老家美食,南城人,包括苏璟贤,都觉得这种小馄饨没有嚼劲,但她很喜欢,还满意地加了点醋。
她坐在餐桌前,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,还看到苏璟贤给她发了条消息,问她:“你在明迪律所工作,这种资本所留用的基本要求都要过法考和研究生学历,你能考得上么?”
他语气依旧那样高高在上,消息是几个小时前发的,而且掌控欲强又不肯替她考虑,随便换个男人,这时候或许都会说,要不要他去打个招呼。
虽然她并不需要。
她面无表情地给他发了个:“?”,然后想到备注的事情,立马就改了:苏鸭子。
苏鸭子也醒着,轻飘飘地回了消息:“还是那句话,光有美貌……”
“够用就行,你爽完就忘了?”顾橙青说。
那头的苏璟贤好像兴致缺缺,心不在焉:“一般般,没有下次。”
他身边当然不缺女人,今天在别的女人身边,看她的眼神就是陌生人。
四年时间也够了,他大概也想结束了。
按照圈里人的说法,那就是,她现在只会让他厌烦,就连玩玩都不愿意了,能配得上苏璟贤的女人,必定是能力和家世相当的优秀女人。
她抿唇,收起手机,慢吞吞地吃完扁食。
不知道他们分开的时候,苏璟贤会不会给她一大笔钱?
反正无论怎么样,她都会被人说的,她怀孕的话,就是想靠孩子来争苏家财产,她不能怀孕,他们就攻击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。
真可笑,女性价值在他们眼里不过如此。
*
温岁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个人舞蹈巡回演出,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收到了门票,苏璟贤送的,也就是要各位卖他苏总、延少一个面子,都去捧他那一位心上人的场。
顾橙青倒是没收到,苏璟贤没给她,估计还会担心她出现,搞砸温岁的演出。
她工作忙得很,每天没日没夜地加班,才没时间去管温岁的破事。
但温岁回国,顾家自然给她办了场隆重的晚宴,顾橙青不想去,但顾爷爷给她打了电话,说他很久没见她了,想她回去。
这天晚上,顾橙青六点就下班了,恰好律所尾牙,她穿了一身红色丝绒包身裙,外搭黑色的及膝斗篷呢大衣,也可以去参加宴会,不用再回去换衣服了。
她悄悄地从侧门进去,她原以为今晚的主角定然是温岁和苏璟贤,结果,还多了一个人。
温岁的男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