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心余光看到了白甜甜的动作,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,她忽然觉得眼前这食物如同爵蜡。
她吃了几口,又突然看向江颐,“小颐,我手机,能不能给我一下?”
“你要手机干什么?”江颐冷眼看着她,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气氛,此刻又变得僵灼起来。
江心急忙解释,“你别误会,我就想看看工作群,怕错过什么重要的通知。”
“我已经给你请假了,再重要的通知也和你没关系,你还操心医院的事干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
“江心,你听好了,这十天你在医院给我好好呆着,你如果敢踏出这医院一步,我敢保证,你一定会后悔的。”
江心心尖一颤,她蓦地抬头,对上少年眼底的狠绝,心底浮出一抹酸涩与慌乱。
“小颐,你……”她张了张嘴,深吸了一口气,最终选择了妥协,“我不会出去的。”
江颐深深地凝视着她,在确定她不会擅自离开后,他才转身,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。
等他走后,白甜甜忍不住说道:“心心姐,你弟弟怎么这样啊?他一直都这么对你说话吗?明明那天,我看他挺关心你的啊…”
江心紧抿着唇,微微摇头,她不想和别人讨论弟弟的叛逆。
以前,他不是这样的。
白甜甜见她不说话,也识趣的闭上了嘴。
江颐走出医院,天已经黑了,夜晚的风带着些凉意。
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,把玩着江心的手机,她手机一直都很安静,哪有什么工作群消息。
手机在他手指间转动,突然,他不知想到什么,他解开了江心的手机。
密码很好猜,是父母的忌日。
看着解开的屏幕,江颐嘴角露出一抹讥诮。
他翻开通讯录,开始查看江心的联系人,只有十几个人,其中五个是她的同学,另外几个是女生的名字。
一一排出后,江颐把视线锁定在一个叫“霍总”的联系人上。
原来那个老男人姓霍?
江颐拧着眉,刚点开名字,想把电话号抄下来,手机忽然传来一声震动。
来电显示不是别人,正是这位霍总。
江颐阴冷的目光,注视着闪烁的屏幕,他直接,摁了挂断。
手机在他手里的安静下来,而那头,再也没打来。
他幽幽的盯着那串号码,嘴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,“老男人,咱们走着瞧。”
另一边。
霍垣坐在漆黑的车内,手机屏幕上传来的微光,映在他的脸上,一片森然。
好友打来的电话,又开始催促他。
霍垣熄灭屏幕,打开车门,径直下车。
酒吧内五光十色,灯光刺目,霍垣坐在卡座里,优雅的叠着双腿,与旁边玩闹的几名男女格格不入。
“我说老霍,出来玩能不能放开点,你坐在那板着个脸,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要债的呢。”
“铭哥你不懂,垣哥现在是有妇之夫,肯定得矜持一点,不然被嫂子发现就该闹脾气了。”
陆铭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,“没想到老霍你也会有踏进婚姻坟墓的这天,说说,你怎么想的?”
霍垣并未说话,他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,灯光晃过他的眼,一闪而逝。
“哟,铭哥!好久不见。”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男人走了过来,笑的像狗腿子似的与陆铭打招呼。
“这不是黄少么?才几天不见,你怎么把帽子都带上了?”陆铭笑着回应。
黄少摸了摸头上的纱布,讪讪地笑道:“嗐,别提了,还不是前两天在老李他们酒吧遇到个瘸子,给我砸的。”
角落里的霍垣听见“瘸子”二字,目光落在了黄少的脸上。
陆铭哈哈一笑,打趣道,“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啊,连个瘸子都打不过。”
黄少一脸赧然,他急忙说道:“铭少这话说的,怎么可能打不过,不过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崽子,要不是那女的突然冲出来,我早把那小子给废了!”
最可气的是那一伙的小兔崽子居然还报警,这不,他今天才从局子里出来呢。
“女的?”陆铭一拍桌子,他指着黄少说,“我懂了,你泡人家妞了是不是?活该啊你!”
黄少也跟着哈哈一笑,他摆了摆手,“算了不提了,铭少,这位是?”
他视线落在霍垣脸上,犹豫灯光看太暗,看不太清,所以他一时间也没认出来,只是觉得有些面熟。
陆铭啧了一声,“黄少,你这脑子受伤,眼睛也不好使了?咱们大名鼎鼎的霍总你都不认识了?”
黄少脸上猛然一变,他“哎哟”一声,急忙倒了杯酒,给霍垣递过去,“霍总,是我眼拙了,您屈尊降贵光临小店,我敬您一杯。”
霍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但没动。
黄少就这么尴尬的举着酒杯,脸上挂着谄媚的笑,连空气都有几分安静。
幸好他脑子反应够快,收回手,把酒倒进自己嘴里,“哈哈,我自罚一杯。”
霍垣从始至终,都没什么表情。
黄少还想厚着脸皮过去攀关系,他走到霍垣身边坐下,贴心地问,“霍总,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吧?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,您尽管跟我说。”
本就是一句客套话,黄少也没想过霍垣会回答。
但没曾想,霍垣却忽然说了句,“太吵了。”
“啊?”
陆铭接过话说,“老霍说你太吵了,可闭嘴吧你,别在那叭叭了。”
黄少脸上的笑容一僵。
但下一秒,又听霍垣说,“音乐太吵了。”
黄少很快反应过来,他脸上恢复了笑容,“我叫他们小声点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……”霍垣目光一转,落在黄少的脸上,“把音乐停了。”
“啊这……”黄少有些为难,心道特么酒吧哪有不吵的?
嫌吵你别来啊!
但这话他可不敢说,他只能讪讪地赔笑,“霍总,这么多客人呢,音乐停了还怎么玩?”
陆铭也附和道:“就是啊老霍,你就别鸡蛋里挑骨头了。”
霍垣不再说话,他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,黄少急忙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帮他点烟。
霍垣微微抬眸,瞥了黄少一眼。
黄少舔着脸笑了起来,将火机凑近了点,火苗在香烟上跳跃,映得霍垣那张脸明暗不定。
下一秒,霍垣也不知是没拿稳怎么着,香烟从指尖掉了下来,落在了他的衣服上,火红的烟头将他西装衣角瞬间烧出一个洞。
黄少大惊,他急忙丢掉火机,手忙脚乱的去帮霍垣捡起烟。
“黄少,你怎么搞的!”陆铭也赶紧跑过去,关切地问道,“老霍,没烫伤吧?”
“抱歉抱歉,是我的失误!”黄少将烟丢在地上,用脚尖碾灭,心里慌得一批。
虽然不是他的错,但谁让他给霍垣点烟了,人家才不管那么多。
“霍总,您这衣服多少钱,我陪您吧,今儿晚上这桌消费我全部免单。”
霍垣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西装上的杂物,他看了眼惊慌失措的黄少,随即又对陆铭说,“你们玩,我先走了。”
陆铭拉了拉他,劝说道:“老霍,你这是干什么,多大点事,不至于生气吧?”
“谁说我生气了?”霍垣语气平静,嘴角还扯了个不太明显的弧度。
陆铭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,霍垣拂开他的手,淡淡道:“明天还得开会,今天太晚了。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看着他融入人群消失不见,黄少忐忑地问,“铭少,这霍总不会因为这事儿为难我吧?”
“他应该没那么小气。”陆铭摆了摆手,心里也觉着挺不对味的,但具体又说不上来。
于是,他又拍了拍黄少的肩膀,“你自己好自为之吧。”
前半句黄少的心刚放下,后半句又直接给他吓得魂飞魄散,“不是吧?那,那那烟是他自己没拿稳啊,关我啥事,铭少您可得帮我啊!”
“你紧张个什么劲啊,他刚不是说没生气么?行了,放宽心吧,我就那么随口一说。”
黄少叹了口气,他这心里因为陆铭那句‘好自为之’搞得提心吊胆的,真是不明白这些大人物心里在想什么。
真特么难伺候!
霍垣走出酒吧,隔绝了里面震耳欲聋的声音,顷刻间变得安静下来。
他脱下自己的外套,随手丢进垃圾桶里。
身后的助理看见了,快步上前,询问霍垣的意思,“霍总。”
“让这家酒吧在海市消失。”
他声音轻飘飘的,就如同他刚才丢弃的外套一样,无足轻重。
助理眼睛暗了暗,回了声“是”便迅速跟了上去。
“霍总,是回家吗?”
“回‘南涧’”霍垣松了松衬衣领口,靠在座椅上,闭上了眼睛。
南涧,位于市中心,最繁华的地段,是霍垣买的私人公寓,大多数时候,他都会回那个地方。
助理觉得自己是多嘴一问了。
霍垣回到公寓,进屋之后,没有开灯。
在黑中,脚步声清晰并有节奏的响起。
他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沙发的位置,他在沙发躺下,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白光。
床帘的阴影在地面攒动,好似女人翩翩起舞时,翻飞的裙角。
脖子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,霍垣反手摸了一下,他又迅速起身。
“开灯。”
屋里自动亮了起来,霍垣手中的东西,清楚的映入眼帘——一个厚厚的笔记本。
……
江心从噩梦中惊醒,她睁开眼,外面天光大亮。
隔壁床已经空了,不知道白甜甜是出院了,还是出去了。
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,下意识的去找手机,但很快又想到,手机被江颐拿走。
她躺在病床上,看着雪白的天花板,目光恍惚。
江心已经,很久没有这么闲下来过了,这么多年,她习惯了忙碌,突然闲下来,她忽然觉得迷茫。
江颐进来,看见她盯着天花板发呆。
他顿了顿,又拎着早餐走了过来,忙碌着给她打开,“一会儿出去走走吧。”
江心微微一愣,她转头看向江颐。
少年低垂着头,薄唇紧抿,好似刚才的话并不是从他口中说出。
“我,可以出去吗?”江心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