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九七,是属于我们的一年。
这一年的秋天,我惊喜地发现身体里孕育了新的生命
程寄声在最初的喜悦之后,更多的是担忧。
我自是明白,他心疼我。
在他看来,生孩子这事,男人便是再心疼也不能分担半点疼痛。
所以,之前偶有话题提及孩子,程寄声曾认真说过:「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,咱可以不生。」
我哪肯啊。
被幸福包裹着的日子,我偶尔也会想起那一份九九年的寻人启事。
我那么明确,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他。
但又惶恐,若是天命不可违呢?
倘若如此不幸,我真的注定会走,总要有人陪在他的身边。
而且,这个男人,他值得我为他生一个孩子。
怀着这般惶然的心思,我异常珍视这个新生命。
程寄声几乎暂停了工作,待在厨房的时间越来越长,变着法子做各种各样好吃的。
得他照料,我几乎没什么不适,反而日渐圆润。
我一边嗔怪,一边唠叨着赶紧照几张好看的照片,免得以后圆了难看。
程寄声特意拿出少年时玩过的相机,我嫌弃自己气色不佳,非得他给我拍了一组黑白照片。
拿到照片的那一瞬间,我是欣喜的。
他确实是有些拍照的功底的,每一张照片里的我都是我不曾见过的自己的模样。
但看着看着,我便又蹙了眉。
这组照片,似曾相识。
很快我便想起来了,是了,我见过的,在那一份一九九九年的寻人启事上。
原来,这照片是程寄声帮我拍的。
我盯着手中的照片,脑海中乱糟糟地想到一句话:冥冥之中自有天意。
这个念头的出现,使我惶恐难安,下意识抬头去看程寄声。
秋日的阳光金黄色,静静地铺满窗台,他垂头在看照片,唇角微微上扬,眸中尽是珍爱的情意。
我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霾,久久挥之不去。
很难想象,如果我失去他,我该怎么办?
也不敢去想,我要是走了,程寄声当如何?
这几年啊,我们努力地把彼此融进自己的生命,虔诚相爱憧憬着未来每分每秒。
分开对我们来说,是多么残忍的事。
程寄声察觉到我的异样,抬头问:「是不喜欢吗?」
不敢让他平添忧虑,我忙敛去情绪,胡乱找了个话题:「没有,我只是在想,你喜欢男孩女孩?」
这问题倒也合适宜,程寄声不作他想。
没什么迟疑地答道:「女孩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像你。」
被人偏爱,从来都最能疗愈人。
我极力淡去心中不安,更加小心仔细地呵护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。
九七的冬天,早早下起了雪,我身子懒,窝在沙发上不爱动。
雪光明晃晃照亮窗台的每一天,程寄声就在钢琴前安静地弹上几曲。
我常伴着悠长轻缓的琴声入眠,青天白日也能得一个好梦。
在程寄声身边,时光温柔得让人沉醉。
便也忘了,这人间啊,原是有苦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