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安静听她说,心情隐隐沉重了起来。
“他啊,和他爸怄着气呢,那些年在外头吃喝玩乐当个纨绔子弟,其实心里不好受。”
我缩进被窝,问她:“他当年那德行,你怎么敢把我送他家去的?”
“我打小看着他长大,他我还不了解吗?他看着邪,其实比谁都靠谱。”
我坏坏地问他:“那你现在还这样觉得吗?”
“死丫头。”裴女士给我来了一套组合拳,打得我求饶才算数。
她下床,理了理衣服,“我跟暮声谈过了,不反对,就是你自己要想清楚。”
我从被窝里探出头问她:“想清楚什么?”
“暮声这人就是拧,喜欢你这么些年也没吭声,是铁了心的,你年纪小,我怕你心性不定,害了他。”
我不吭声了,无声抗议。
敢情我在裴女士眼里,是这么不靠谱的人。
裴女士感叹道:“不是我帮着暮声,他呀,和他爸闹了十几年,最后父子到死都没再见,当年家产之争,他继母和哥哥姐姐把他当仇人,老死不相往来。”
“这些年他一个亲人都没有,看似风光,其实比谁都苦,你还有我们,以后和他走不下去还能回家来,他又是一个人了。”
“妈,我会好好想清楚的。”我缩回被窝,心里闷得厉害。
在家待了几天,文姐通知我去办离职交接。
没遇上秦暮声,倒是在坐电梯离开的时候,碰上了方欣。
她朝我点了点头,表情平淡。
“你也离职了?”我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东西,最上面有一个相框,隐约瞥见了秦暮声的身影。
“调岗,去伦敦。”方欣抽出相框递给我,“想看啊?拿去看。”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,才发现这是一张三人照。
照片里的秦暮声还很年轻,眉目不羁,手搭在一个长相斯文干净的男人肩上,男人的手,则环着方欣的腰。
方欣抬了抬下巴说:“我们三个是大学同学,那个是顾平笙。”
“你男朋友?”顾平笙搂着方欣的腰,看起来关系亲密。
“嗯,谈了五年。”方欣微笑着,语气淡淡:“五年前他双腿截肢,残废了,被我抛弃了。”
我的心泛凉,方欣太冷静了。
“不过,我马上要去找他了。”方欣耸了耸肩,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明快了起来:“以前太弱了,反抗不了现实,现在不一样了,亲人我送走了,也有钱了。”
听着听着,我莫名有些难受。
方欣瞥了我一眼,说:“那天在暮声的办公室,我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别生暮声的气,是我自作主张。”
方欣解释道:“你不要听公司那些人乱说,我和暮声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,他带我去伦敦,就是为了让我和阿笙见面。”
“这些年他帮了我很多,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,我这一走可能就不回来了,他好,我才能放心。”
我把照片还给她:“谢谢你跟我说这些,我和秦暮声的事,一时说不清楚。”
“有什么说不清楚的。”方欣深深吸气,然后笑容灿烂:“人在世上,也不过短短几十年,与其别扭蹉跎,还不如恣意相爱。”
出了电梯,临分别时,她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暮声一个人时间长了,他不懂怎么去爱人,就知道把他认为好的都给你,你要什么就率性点,跟他直说,别拧着。”
我和方欣不熟,但这一刻免不了被她的热忱触动。
受教地点头:“我知道,祝你一路平安,得遂所愿。”
阳光明灭,方欣朝着太阳眯起眼睛:“我想他了。”
她摆了摆手,急切地上车,直往机场而去。
我站在原地许久,太阳很好,我伸出手,轻易就捧了一手的暖辉,指尖明灿。
“姐姐,给你花。”小女孩奶音可爱。
我低下头,瞧见她手里举着一朵红玫瑰,阳光下鲜艳欲滴。
“谢谢你小朋友。”我蹲下来接过花,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圆嘟嘟的小脸。
“不是我送你的,是那个叔叔。”她蹬着两条小短腿跑向一个人。
我侧头看过去,明烈的阳光下,秦暮声半蹲着身体,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心。
小姑娘垫着脚尖亲他的脸颊,然后蹬蹬跑了。
他似乎有些不适应,身体微僵。
“你还是适合居高临下,学人家平易近人怪别扭。”我拎着花走过去,忍不住嘲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