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他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手足无措,摆摆手,「随口说说,够咱俩吃饭就行。」
隐戈没再接话。
看着眼前的花纹样式,我开口道:「对了,你最近出门看看有没有出租铺子的,我想着开一家绣品铺子。」
「好。」
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,铺子的事也有了着落。
不知隐戈用了什么法子,在青州最繁华的街上,以江自在的名义盘下了一家裁衣铺,里面还有绣娘,我只需要画些样式给她们就可以。
我不方便露面,什么想法都同隐戈讲,有什么事也让他替我出面,隐戈不负所托地把铺子打理得也是井井有条,我乐得清闲地当起了甩手掌柜,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。
但我还是会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,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京城郊外的万佛寺,那时母亲还活着,我随着她一起去寺庙祈福。
在那棵挂满红绸的姻缘树下,我看见了手握红绸的顾寒程。
彼时我正在好奇地踮着脚看着树上木签上的字,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我,一转头,就看见少年面如冠玉,墨发高束,红绸缠绕在指尖。
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,我登时红了脸。
察觉到自己的唐突,少年抱拳躬身,「在下平南王府顾寒程,敢问姑娘芳名。」
我羞涩的回礼,「沈家,沈岁晚。」
「沈姑娘稍等。」
顾寒程说完转身跑进寺庙,不多时,又火急火燎地跑出来,手里的红绸不见了,多了一个平安符。
「在下求的平安符,送给姑娘。」许是太过心急,顾寒程气息微乱,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赤诚地看着我。
少年勇敢无畏,随心而为,勇敢地向喜爱的姑娘表达着热烈的感情。
「后来呢?」隐戈见我停下,问出了声,不知为何,他嘶哑的声音里透露着一股悲伤。
「后来,我们时常一起出游,互送书信,我本以为他心悦于我,会在我及笄之年提亲,没成想,没等来他的聘礼,倒是等来了一道我封妃的圣旨,」我看着隐戈那张银色的面具,继续道:「也是在同一天,他请旨镇守南疆,此生不回。」
「那时候,我娘刚去世没多久,赵姨娘得了主母的权力,处处针对于我,碍于她娘家是皇后的族亲,我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我在沈家过得水深火热,我一直在等他来带我走,没成想,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那偌大的京城。」
隐戈递过来一方手帕,不知何时,眼泪爬满了我的脸颊。
我接过手帕,胡乱地擦了擦脸,「然后我就火烧摘星楼,再后来就被送来了青州。可是,他死了,隐戈,他死了,我连个怨恨的由头都没有了,他连个交代都没给我。」
我越说越伤心,仿佛要把这些时日心里憋得委屈与不甘一股脑地哭出来。
「是不是我想错了,他从未说过喜欢我。」我顶着哭得红肿的双眼看着我唯一的倾听者,「隐戈,你说这一切是不是我的自作多情。」
隐戈放在身侧的手攥得青筋凸起,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。
「小姐这么好,他一定是喜欢小姐的。」语气柔得不能再柔,努力地让他嘶哑的嗓音听起来柔和。
「那他为什么要去南疆,还这辈子都不回来?」
这下隐戈不接话了。
我也没管,自顾自地哭着,哭得直打嗝,后来我想,如果这时候我看隐戈的眼睛,我一定会发现点儿什么。
最后哭累了,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,等我再睁眼,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,身上还盖着薄毯。
屋里漆黑,我掀开薄毯,起身去点蜡烛,唤了声隐戈,没人应。
我坐在桌前倒了杯水醒醒神,眼睛肿得睁不开,真是魔怔了,对着隐戈鬼狐狼嚎了半天。
院门传来声响,我起身去看。
是隐戈拎着大包小的东西回来了,他身着玄衣,融进了身后的茫茫夜色,仿佛随时都会消失。
这么想着,就忍不住问出了口,「你会离开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