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愧疚。”这是十九岁的顾青橙回答的,那时她恨所有人,最恨自己,想杀了自己,一了百了,“她本来就不该存在,本来就该死。”
谢
延舟被她眼中的恨意灼伤,他压抑着怒意,她处理掉他的孩子,如此随意。
她说:“所有人都说那是一条生命,好像错的都只有我,可是我才几岁?你又在哪里?我又凭什么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生命毁掉我的未来,不用说你要不要孩子,我都不会生!”
沈修易绷紧牙关,不知道他气的是哪一句话,亦或是每一句话。
她无声哽咽:“你知不知道,那些诊所的人是怎么看我的?不知检点,不自爱。”
她从小就没在爱中长大,敏感多疑自卑,在被世俗这样攻击之后,她很长时间都活在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中,她不停地自我否定,好像她就是一个垃圾,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。
后来,她才渐渐明白,很多世俗的枷锁就是只针对女人。
错的是枷锁。
她被设计怀孕,她成年了,不羞耻,是没人提前教她生理知识,没人教她如何保护自己,她选择生下孩子,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允许打掉,也不羞耻,只要她对自己的人生负责,养好小孩,一样好好学习,好好工作,未来还是美好的。
沈一喃说,她已经做得很好了,她要给自己犯错且原谅的机会。
男人对他们自己更宽容,就好像现在。
顾青橙声音很轻:“沈修易,你在指责我无情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,受损害的是我的身体,而你在爽完了之后,什么责任都不用负,甚至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?”
沈修易瞳眸瑟缩,喉结滚动,轻轻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怀中:“疼不疼?”
她眼前雾气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,眼泪滚烫。
她死死地咬着牙,很轻地说:“我恨你。”
他轻轻地擦去了她的眼泪:“恨吧,因爱生恨。”
顾青橙梦到了19岁的自己,她既单纯,又复杂,单纯到愚蠢,不知该如何对一个生命负责,复杂到能完整地构思完一整个过程。
沈修易去调查吧,乡下是最难调查的,除了亲子鉴定,谁也无法证明她和小惊蛰的关系。
顾青橙半夜惊醒,后背冷汗全湿,她失声叫道:“是沈修易对不起你……你去找他啊!”
她猛地睁开了眼睛,胸口剧烈起伏,身上不自觉地颤抖着。
她梦中的场景是那个肮脏又冰冷的乡下小诊所,她静静地躺在上面,等待过一会的手术,却冷得不自觉蜷缩在一起,鼻尖充满了血腥气,来这里的女孩基本都是不小心走上歧途的风尘女,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痛苦却又麻木的,每一张病床只用薄薄的帘子隔着,她刚来的时候,还不小心看到一团红色的血肉。
有个女人跟她打招呼:“你长这么好看,那个男人也不要你孩子啊?”
她在心里回答,因为她命贱啊。
医生对她说的每一句话,她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她以后会很难再孕,她体质本身就不好,这里的卫生条件也有限。
她一开始是真的不后悔的,她就是在不受期待的情况下出生的,有什么意义呢,这个孩子生出来也不会幸福的,她的人生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毁了。
她也没想过生孩子,她甚至都无法想象,自己成为一个母亲,成为一个妻子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