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婳笑笑,“当年我外公要传给我妈,她也是,静不下心。可是总得传承下去啊,要不就失传了。”
“是啊,干这行,门槛其实挺高的,要心静,有灵性,悟性好,有耐性,韧性强,还得吃苦耐劳。”
“对,尤其不能急躁。揭画的时候,要一点点地揭,有时要揭半个月,稍微一急躁,画就揭坏了。”
沈淮侧眸看着苏婳,目光温柔,“你的童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?”
苏婳极浅一笑,“哪有童年啊。别的小孩子都在外面玩,我就对着一幅幅古画不停地临摹。”
“好惨。”
苏婳莞尔,“是有点。”
说话间,柳嫂拿着块抹布悄悄走进来,东擦擦,西抹抹,一脸敌意地瞪着沈淮的背影。
沈淮往苏婳身边靠了靠,手慢慢地往她的手边凑,想去牵她的手。
说时迟,那时快,柳嫂抄起门后的扫帚,冲到沈淮身后,照着他脚边用力一拍,大声喊道:“沈医生,让一让!刚才有只老鼠跑过去了!”
沈淮连忙挪到一旁。
苏婳纳闷地看着柳嫂。
这屋子是外公当年特制的,密封性极好,蟑螂都进不来,哪里会有老鼠?
很快,她就明白了,肯定是顾北弦临走时交待过她什么。
以前没发现他占有欲那么强,她和沈淮说几句话,他都不允许。
挨到晚上,一行人吃了饭。
苏婳洗漱过后,躺在床上看书。
柳嫂拿着手机小跑着进来,说:“少夫人,顾总电话,找你有急事。”
苏婳接过,问:“怎么了?”
手机里传来顾北弦低沉磁性的声音,“奶奶生病住院了,念叨着想见你。我已经通知保镖了,你快回来吧。”
苏婳一听,急忙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。
上次见奶奶身体就很虚弱的样子,这人年纪大了,感个冒发个烧,都很危险。
苏婳穿好衣服,简单收拾了东西,走出去。
沈淮正站在院子里抽烟。
苏婳对他说:“我得回去了,顾奶奶住院了。”
沈淮掐灭烟头,“好,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三个多小时后,一行人来到市区。
和沈淮分别后,苏婳带着柳嫂、保镖来到医院。
奶奶住在顶楼vip病房。
出了电梯,一拐弯,苏婳一眼就看到顾北弦长身玉立地站在窗口抽烟。
他身材高挑,容貌英俊,气质出众,周身贵气逼人,在人群里鹤立鸡群,十分打眼。
苏婳刚要开口喊他,忽听一声清脆的“北弦哥”。
紧接着从消防楼道里跑出一道身影,上前一把抱住顾北弦的腰,脸贴到他的后背上,亲亲热热地说:“听说奶奶生病了,我来看看她。”
女人很漂亮,白生生一张小脸,一副富养出来的娇气模样。
正是楚锁锁。
苏婳心脏“咚”地一下撞到肋骨上,疼得直抽抽。
双脚钉在原地,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,再也迈不动一步。
柳嫂忙喊道:“顾总,少夫人回来了。”
顾北弦握着楚锁锁的手,从自己腰上挪开,大步朝苏婳走过来,淡声道:“到了怎么不打个电话?我好下楼去接你。”
苏婳说不出话来,凉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,挪着沉重的双腿,朝奶奶病房走过去。
进屋。
老太太正坐在病床上喝燕窝羹,看到苏婳,浑浊的眼睛亮了亮,“婳儿,有些日子没见你了,听北弦说你出差了?”
这应该是顾北弦替她找的借口。
苏婳应了声,克制住情绪,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,笑着说:“奶奶,您身体怎么样了?”
老太太叹了口气,“年纪大了,身体就像纸一样,风一吹就受寒了。来,快过来坐,让奶奶好好看看你。”
苏婳弯腰在她床边坐下。
老太太看到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后,好奇地来拉,“手怎么一直藏在身后?”
“没事。”苏婳下意识地往后躲,还是被她拉了出来。
看到苏婳左手两只手指打着夹板,四个指甲全是紫黑色。
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气,心疼得不得了,“快跟奶奶说说,你这手是怎么弄的?”
苏婳静静地说:“前些日子惹了一个盗墓的,他被抓进监狱了,他妹妹上门来寻仇。”
老太太气得直哆嗦,“什么盗墓的这么大胆子,连我们顾家的人都敢动,不要命了吗?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苏婳把事情前因后果,跟她详细说了一遍。
老太太听完,眼珠微微动了动,陷入沉思。
许久,她出声:“事发当天,北弦也在,他们不认识你,但肯定能打听出北弦。一个小小的盗墓贼,他妹妹哪来那么大胆子找你报仇?”
她忽然抬头朝门口瞥了一眼,意味不明地说:“十有八九是被人怂恿,当枪使了。”
苏婳心里咯噔一下,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,那里站着楚锁锁。
当枪使了
见两人都怀疑自己,楚锁锁急忙伸出受伤的手,说:“奶奶,没过两天,我的手也被人拿锤子砸烂了,粉碎性骨折。我难过得都不想活了。”
老太太抬了抬眼皮,“怎么那么巧?”
楚锁锁红着眼圈说:“我和苏婳姐伤的一样,都是左手,四根手指。警方推断,是有人恶意报复。”
矛头直指苏婳。
老太太唇角溢出冷笑,“是吗?为什么没报复别人,就报复你?”
楚锁锁眼泪含在眼眶里,委委屈屈地说:“可能我和北弦哥走得太近,惹苏婳姐不高兴了吧。”
那意思再明显不过,就是苏婳找人报复的。
苏婳脸色波澜不变,眼底却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诮,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越来越精进了。ŴŴŴ.
老太太冷哼了声,不搭理楚锁锁,扭头看向顾北弦,“你派人把那个盗墓贼的妹妹找回来,好好问一问,看是不是有人怂恿她,或者许了她什么好处?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。”
“好。”顾北弦沉思片刻,拿着手机出去给助理打电话了。
老太太冷眼看向楚锁锁,“你还有事?”
楚锁锁乖巧地说:“没事了,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。”
老太太拉下脸,“看完了就走吧。”
楚锁锁脸色白了白,“奶奶,我是您看着长大的,您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凶?以前,您特别疼爱我的。”
老太太抿着唇没出声。
楚锁锁哽咽道:“三年前北弦哥受伤,我也想待在他身边,好好陪着他,可是我妈派人强行把我弄到国外,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我。我想北弦哥想得都重度抑郁了,我那么爱他,却硬生生地被分离。听说他结婚了,我哭了整整三天,绝望得都不想活了。”
她泪眼汪汪地站在那里,垂眉耷眼的,活脱脱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狗。
任谁看了,都觉得可怜。
老太太神色稍微缓和了点,“三年前,医生宣布北弦的腿永远站不起来了,你离开,我也能理解。毕竟落差太大了,一般人都接受不了。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迫离开,你们都已经分手了,北弦也结婚了。你再来破坏他们的婚姻,就是你的不对了,知道吗?”
楚锁锁擦了擦眼睛,“我没破坏北弦哥的婚姻,我只是忍不住想看看他。奶奶,我没有恶意的,真的。”
苏婳几分隐忍,语气随意又清冷道:“都搂搂抱抱了,还叫没破坏。那请问楚小姐,怎样才叫破坏呢?”
楚锁锁咬了咬唇,“我和北弦哥青梅竹马,相爱十几年,习惯一时改不掉,以后我会尽量,尽量注意。”
“相爱十几年”,听着轻飘飘五个字,杀伤力却极大。
苏婳心里说不出的膈应,像塞了块大石头,硌得胸口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