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看着他一身不凡锦袍,立即识出了他的身份。
想起刚才那女子的嘱托,大夫没有道出实情。
“回少城主,都是一些清热下火的药材。”
萧云祁没再多问,拿着药袋离开。
回了府。
萧云祁直接到了云初念所在的碎玉轩。
寝房内,云初念服了药已经在床榻歇下。
看到安静睡着的人儿,萧云祁隐隐松了口气。
他轻柔坐在床边,目光一瞬不动落在云初念的白净脸庞上。
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有些湿润颤抖,不知是不是被梦魇住。
萧云祁突然意识到,这三年来他从未这么仔细凝视过她的脸。
看着看着,他又骤然发现,其实她和云昭长得并非一模一样。
她眉毛细长如柳,眉心有颗细小的美人痣,鼻尖上也有星星点点不明显的小雀斑。
越看,他越意识到——
这是两个人。
萧云祁的手不由得攥紧几分,眸光也变得深邃。
片刻后,他从榻边起身,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日落余晖。
云初念从昏沉中醒来,已到黄昏之时。
婢女灵芝将晚膳端来房间,侯在一旁伺候。
“少城主呢?”云初念问道。
灵芝摇了摇头:“少城主晌午来了一趟便又匆匆出去,再未回来。”
云初念眉心不由得拧了拧。
往常萧云祁不管多忙,都会回府与她一同用膳,今日怎么突然不在?
云初念差人去寻,却被萧云祁的心腹侍卫告知“事多勿扰”。
她听着下人传回的话,彻底愣住。
这是三年来,萧云祁第一次给予她这样的回应。
云初念看着桌上的晚膳,丝毫没有食欲。
夜渐深,凉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拂而来,带来阵阵寒意。
她关紧门窗,蜷缩着坐在床上,却依旧冷得浑身发颤。
这一夜,萧云祁杳无音讯。
彻夜无眠。
清晨,云初念听得一阵动静,蓦地睁开眼。
看到归来的萧云祁,她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。
萧云祁看着她尚还穿在身上的外衫,温声开口:“怎么和衣而睡?”
“想等你回来再睡。”云初念笑了笑,有些牵强。
她起身接过他褪下来的外衫,闻到了阵阵酒气,不由得一怔。
“你……”她本想问他昨夜去了哪里,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“盥洗室有热水,去沐浴更衣吧。”
陌生的味道,让她有些刺鼻。
萧云祁本想顺着她的问话告知自己昨夜在哪,可她话锋一转反而让他无所适从。
看着云初念转身背对自己,他心底莫名有些沉闷。
顿了片刻,他还是顺从去了盥洗室。
洗漱一番出来后,萧云祁看到云初念在膳厅忙碌。
他走去一看,早膳已备好上桌。
但却不是小米粥和肉包,而是鸡蛋面条。
“今日府中做肉馅的厨子歇了假,只能让你尝尝我做的面条了。”
萧云祁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,没有说话。
长桌上,两人各自吃着面条,沉默安静。
云初念看着他动了几口,便放下了筷子,有些小心翼翼问道:“面条不合你胃口吗?”
“不太饿。”萧云祁拿帕子擦了擦嘴,起了身,“我还有事,先忙去了。”
云初念握着筷子的手一顿,笑道:“好,晚上再一起用膳。”
萧云祁没有接话,转身朝门外走远。
云初念坐下来继续吃着面条,一口又一口。
只是吃着吃着,她的眼眶却红了。
接下来的几日,萧云祁不知为何总是早出晚归。
早上云初念起来时,他已经不见人影。
再往后,他干脆彻夜不归。
云初念后知后觉地觉察到有什么变了,可她却没有法子挽留。
她的关心,她的靠近,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萧云祁逐渐拒绝。
这夜,云初念已经连续三日未曾见过萧云祁。
她在府门前的石阶上站着,迎着夜风如望夫石般一动不动。
亥时,万物静寂。
马车轱辘声由远及近,停在了府门前。
看着萧云祁从马车上下来,云初念眼神亮了亮。
“云祁。”她迈着冻麻的腿走上前去。
只是下一瞬,她整个人彻底僵住。
萧云祁的腰间,挂着一个崭新的鸳鸯香囊,隐隐还有陌生的女子胭脂香。
萧云祁看着她,有些心烦:“往后不用这般等我。”
说完,他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去。
府门外,云初念呆呆站在原地,久久没有回神。
心跳有些沉重,让她喘不过气。
那鸳鸯香囊似利刃一般直直刺进了她的心口,还有那萦绕在鼻翼间的胭脂香,更令人窒息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这些日子来,她心中乱如麻的不安似乎都变得清晰明了。
云初念深吸一口气,敛去眸底的酸涩。
她想要再勾起嘴角强挂起一抹浅笑,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。
回到寝房,萧云祁已经躺下。
云初念小心轻柔地躺在另一侧,从背后环住他的后腰。
“云祁,你可爱我?”
萧云祁闭着眼眸,没有给她任何回应,好似睡着了一般。
云初念红着眼眶,轻轻将头抵在他的后背处,呼吸轻颤。
“我爱你如初。”
她替他作答,亦对他表明心意。
翌日,天刚亮。
云初念从床上起来,在铜镜中看了许久,最终从衣柜中翻找出一身烟蓝衫裙穿上。
这是姐姐云昭最喜欢的颜色,亦是她常有的穿衣风格。
日上三竿,萧云祁醒来。
床侧无人,他的心中莫名一空。
带着些仓惶从床上起来,他环顾整个房间,又紧张地走到侧厅张望。
他在找什么,他自己也没意识到。
直到在膳厅看到一个熟悉的烟蓝身影,萧云祁彻底怔住。
“昭儿……”久违的名字,脱口而出。
云初念回眸,浅笑地端着小米粥走来,放至长桌上。
萧云祁看着她,突然注意到她鼻翼上的小雀斑不见了,眉心的美人痣也没了痕迹。
似乎,和云昭像到几乎无法辨别。
萧云祁愣在原地,久久不能反应。
云初念走到他身侧,刚要为他布勺盛粥,却毫无征兆地腿软着栽倒。
砰!
桌上的粥碗被打翻,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从桌上流淌到地上,狼狈凌乱。
云初念心头一窒,毒疾发作得措手不及。
“你没事吧。”萧云祁扶住她的胳膊,眉宇透着隐忍后的担忧。
“大抵是昨夜没休息好。”云初念扯了扯嘴角,故作镇定,“我去给你重做一份。”
“不用,我出去买个肉包就好。”萧云祁说道。
他命下人收拾膳厅的污渍,又唤来灵芝扶云初念回碎玉轩休息。
云初念见他要走,本想像往常一样问他是否还爱她。
可此刻,她问不出口。
“早点回。”她轻声说道。
萧云祁身形一顿,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。
“嗯。”他没有回头看她,大步走了出去。
房间内。
云初念坐在桌前,看着铜镜中的自己。
明明还是那张脸,眉眼神色中却好似变了一个人。
她在学云昭的一颦一笑,也在学云昭看萧云祁的眼神。
可是,即便她将云昭的一切都学得活灵活现,也挽回不了那个男人吗?
胸口倏地一痛,又一口乌血剧烈地咳了出来。
“咳咳……”
云初念咳得面色惨白不已,仿若有蚀骨之痛从心头蔓延,直至四肢百骸。
大夫说那缓解毒症的至寒药,虽能延续寿命,但伴随的噬心之痛却能将人折磨半死。
能不能挺得过,全看她自己造化。
她那日满怀期盼地放手一搏,换来的却是他的日渐疏离。
大抵,做了这么多年她人的影子,也该命绝了。
只是,想起老宅的祖母,云初念不由得悲恸起来。
祖母年事已高,早些年已经经历过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,若让她再承受自己离开的噩耗,该如何是好。
休息好后,云初念擦去脸上的血渍,出府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。
临到安心寺门前,她默默看着没有进去。
受伤后想寻求赋予自己生命之人的安抚,大抵是人的本能。
天色渐暗,云初念消瘦的身影被夕阳斜拉冗长。
街头逐渐变得冷清,来往的路人各自回了家。
可属于她的家,又到底在哪儿呢?
不知过了多久,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“云初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