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去多久，顾眠眠觉胸口越发闷堵，便起身走出了卧房。

雪未停，呼啸的冷风如刀子般割痛脸颊。

顾眠眠拢紧身上大氅，心底却像结了冰。

旁人或许不明陆凉城对江染柠的痴情，可自己再清楚不过——

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心爱之人嫁于其他男子。

所以陆凉城替江染柠求的赐婚对象……是他自己吗？！

想到这儿，顾眠眠有些喘不过气。

这时，迎面走来一道挺拔身影。

看清来人面容，顾眠眠顿时停住了脚步。

“凉城……”

瞧见她，陆凉城眉心微微皱起：“如此冷的天，长公主怎么出来了？”

顾眠眠却没回答。

她直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，耳边再次不久前响起雪儿的话。

鬼使神差的，她轻声问：“你可曾后悔娶我？”

陆凉城愣了下：“长公主此话何意？”

顾眠眠咽下苦涩：“男子向来三妻四妾，但你娶了我却终生不可纳妾……”

“长公主多虑了。”陆凉城语气寡淡平静，“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，就算没有娶您也不会纳妾。”

话落，便越过顾眠眠，朝内院走去。

顾眠眠怔在原地，悲哀与伤疼一瞬间蔓延全身。

他愿一生一世一双人，但……不是与她！

她缓缓转头，凝望着雪中陆凉城逐渐远去的背影，手脚冰凉……

忽然，身后响起阵脚步声。

雪儿停在顾眠眠面前：“公主，江染柠将军求见，此刻人已在客堂候着。”

闻言，顾眠眠浑身一震。

江染柠！

她……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？

各种猜测在心里涌动，顾眠眠边想着，边朝客堂走去。

但刚到门外，又倏然停住。

她紧盯着眼前的门，半晌，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推开。

只见堂中一女子背对自己而立。

她身披玄黑狐裘，露出的褶裙下摆几枝白梅点缀。

“染柠……”顾眠眠轻声唤着。

闻声，江染柠转头看来，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些遍，才开口：“眠眠，这些年……你受苦了。”

刹那间，顾眠眠心上仿佛被重重一锤，又疼又麻！

自先帝崩逝后，这些年来她不知遭受过多少苦难与委屈。

可陆凉城和弟弟都不能为她依靠，除了隐忍，她再无他法。

顾眠眠从未想过有人能看破自己的坚强。

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，会是本该最恨她的江染柠！

顾眠眠眼眶通红，声音哽咽：“染柠，对不起……”

江染柠叹了口气，抬手将人抱住：“你我之间……永远不必道歉。”

堂中寒冷，顾眠眠四肢百骸却从未如此温暖过。

好久，两人缓缓松开彼此，但手仍握在一起。

许久未见的疏离在拥抱中消解，两人不禁说起了曾经，再到现在。

江染柠看着顾眠眠，迟疑了很久问：“你……可是喜欢凉城？”

话落，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。

而此时门外，闻讯赶来的陆凉城也顿住了欲推门的手。

然后，便听屋内传出顾眠眠淡淡的声音。

“不。”

堂外风雪肆虐，顾眠眠清冷的嗓音还是缓缓飘进耳中。

“我嫁给他，只是为了护住阿慎的皇位而已。”

陆凉城心头倏然一闷，却不知是为何。

他盯着客堂，目光深邃且凌厉，像是要穿过那扇门。

须臾，却利落转身离开。

而此刻，客堂内一片静谧。

顾眠眠说出那句违心话时，神色始终平静如水。

但她却一直垂着眸，不敢直视江染柠的眼睛，生怕被她看穿。

沉默蔓延了许久。

忽听江染柠语气轻柔：“你在说谎。”

顾眠眠猛地抬起眸，脸上满是错愕。

江染柠见她这样，叹了口气：“眠眠，你我从小相识，我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？当年得知你与他成婚时，我虽有些难过，却也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。”

“可没想到凉城他……”

话音戛然而止，听着这些，顾眠眠鼻间却是一阵发酸。

江染柠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：“不过还好，都过去了，以后我会陪着你。”

“很快便是新岁，我已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去灵觉寺，陛下也应允了。”

话落，顾眠眠怔了瞬。

自顾明慎登基以来，她每年都会前往灵觉寺为国祈福。

虽有禁卫军护送，但到底是独自一人。

如今，有江染柠相伴……

顾眠眠心底一暖：“好。”

之后半月，她和陆凉城都再未见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