搬家后,有很长一段时间,我没再见过宋添。
不是他没来找过我,相反,他来找过我。
有天他在我公司楼下站了一整天,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和保安都为之侧目。
然后我就报警了。
闺蜜知道这件事后调侃,「人家才站了一天!我总觉得,你是因为上次没能送他进局子,觉得遗憾才——」
她话没说完,就被我塞了一瓣橘子。
「当然不是。」我面不改色地继续掰橘子,「从一开始就断绝任何可能,难道不比被骚扰好几天才采取行动要有效得多吗?」
富婆不承认,富婆没有报复心。
一晃大半年过去,十一假期,我跟闺蜜去旅游散心。
泡温泉的时候,闺蜜不经意地提起,「宋俏的病又复发了。」
我平静地「哦」了一声。
闺蜜伸了一个懒腰,轻啧,「她现在就是一个无底洞,宋添迟早要被她拖累死。」
我闭上眼睛,感受着水温,不置可否。
这两个人,不管发生什么,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。
回到酒店,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:
「你有五套房,可以卖一套给她治病吗?」
没等我反应过来,那边又发来一条:
「若若,人命关天,帮帮她好吗?」
虽然我马上就把这个号码拉黑了,但还是被莫名其妙到了。
看这个口吻,像是宋添发来的。
但我总觉得,只有宋俏的智商才能干出这种事。
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我什么,我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旅行之中。
途中还碰巧遇到了我一个同事,叫张闻则,半年前刚从总部空降过来,和我负责同一个项目。
他对待工作一丝不苟,私底下温柔又斯文,公司很多小女生都暗恋他。
令我没想到,他对云南挺熟悉的,带我们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。
一趟旅行下来,闺蜜对他十分满意,好几次偷偷跟我咬耳朵,「这人不错,可以试试。」
见我不说话,闺蜜挠我痒痒,「又装傻,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。」
我笑着躲避,余光看向不远处的张闻则。
他站在海边,目光清凌凌地看着我,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。
五天四夜的旅游结束,张闻则怕我们两个女生回家不安全,先是送闺蜜回去,然后再送我。
没想到会我家楼下看到宋添。
他就站在车旁,指间夹着一根烟,路灯泛着冷白,笼罩在他头顶,显得有几分孤寂。
不过半年没见,他真的瘦了很多。
宋添眸色深沉地看着我们。
张闻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,目光温和,「你们先聊,有事叫我。」
他往小区出口的方向走了几步,保持着离我们十几米远的距离。
半晌,宋添哑着嗓音问道,「他是谁?」
我懒得回答,冷淡开口,「你来是为了那两条短信?」
「......对。」宋添上前一步,神色略微有些局促,「不是我发的,你不要误会。」
我了然,「是宋俏发的吧?」
宋添沉默了两秒,「嗯」了一声,
「她的病这半年复发了两次,她妈实在是没办法,决定不治了,带她回乡下。她不同意,大吵大闹,不小心撞坏了脑子,现在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。」
我平静地望着他。
「若若,这半年我想了很多。」
「那时候,宋俏还是我名义上的妹妹,我对她有种很特别的感情,在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的时候,伦理道德就让我下意识逃避。」
「和你在一起后,我的视线慢慢停留在你身上,我习惯在车站静静地吻住你,习惯看着你在宿舍楼下飞扑过来抱住我,我越来越享受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。」
「我爸和宋俏她妈离婚后,宋俏跟我告白了,但我却没有丝毫感觉,我并不想和你分开。」
「直到后来她得了重病,或许是怜悯,又或许是不甘,我吻了她两次。除此之外,我们其他什么也没做过。」
「若若,我爱你。」他喉结滚了滚,眼尾泛红,「很抱歉,让这一句迟到了那么多年。」
我平静地听完,心里没有丝毫波澜,
「还有事吗?没事就离开吧。」
宋添站着没动。
「若若,我想见你。」他眼神紧紧地盯着我,「半年了,我真的很想你。」
我拿出手机,开始拨号,「我觉得你更想见到警察。」
才刚按下一个「1」字,突然听到宋添大声喊我名字。
眼前忽然一黑,身体被一个冰凉的怀抱搂紧,然后不受控制地往下摔去。
宋添闷哼了一声。
随后,「砰」的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耳边响起,惊得我转头去看。
地上的多肉盆栽摔得四分五裂。
体积很小,应该是刚才风太大,被风从楼上吹下来的。
「没事吧?」
张闻则闻声赶过来,急忙把我从宋添身上扶起,担忧地看着我被花盆碎片不小心划到的手臂。
「那边有家便利店,我去买创口贴。」
他离开后,宋添才缓缓起身。
月光下,他额角一道惹眼的血痕顺着脸颊弧线划到了下巴,因为护着我,臂肘上也有很多擦伤。
他似乎毫无察觉,从口袋里摸了摸,拿出一枚创口贴,小心翼翼地递给我,「若若。」
看着他手心那枚创口贴,我恍惚了一下。
高二有次晚自习,我被派去搞科教楼的卫生。
拎着水桶,快要到四楼,结果重重摔了一跤,膝盖也流血了。
那会儿模考成绩刚发,我没考好,这一摔,直接情绪上头,抱着膝盖哭了起来。
突然,宋添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「你哭什么?」
我当时跟宋添不熟,没好意思搭话。
等他走后,我才抬起头。
然后就发现,旁边放着一个创口贴。
跟宋添在一起后,我跟他说了这件事。
他当时笑了笑,下巴抵在我的肩窝,低声,
「原来,老婆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上我的,那我以后要经常带着创口贴。」
很明显,他只是随便说说,甚至在我提过一次后,他一脸的茫然。
没想到,我们分开之后,他倒是经常带在身上。
「周若。」
思绪被张闻则的声音拉回,我接过他手里的创口贴,平静地和宋添对视,
「谢谢,但我现在不需要了。」
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得惨白,我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却坚定无比,
「我曾经喜欢过你,关于这份过去,我并不否认。可现在,我已经不爱你了。」
「不管是创口贴,还是你,我都不要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