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沫站在院门口。
透过轩窗,她看见厉北承的东阁里不知何时挂了红灯笼。
应是厉北承为庆贺昭华有喜而设。
这一刻,她突然明白。
她与厉北承,看似只隔了一个院子,实则隔了千山万水,再也回不到从前。
“夫人,该用膳了。”
颜沫在玉棠关切的呼唤中回过神来。
回到厅房,看着饭桌上的菜肴,竟是半点提不起胃口。
夹了块色泽艳丽的烧肉,却腻得她干呕不止。
玉棠原本急得不行,却忽然怔怔望向颜沫:“夫人,您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八天没来!”
颜沫一愣,自己按了按脉,竟真是喜脉!
见玉棠笑的见牙不见眼,颜沫心脏也跟着砰砰跳:“你不说,我自己都不晓得,还以为……”
三年前,厉北承在关外中了奇毒,她怀着身孕赶赴边关,颠簸了一路,又不分昼夜的替他试药。
解药是研制出来了,但那个孩子也替厉北承抵了命。
师父说她亏了身子的根本,以后再想要孩子是难了,是以她从未往有孕一事上想。
玉棠开心道:“奴婢这就去告诉侯爷!”
此话一出,颜沫一下想起那满院的红灯笼,和昭华那满是寒针的笑。
她下意识便脱口而出:“此事不能让旁人知道。”
玉棠心疼不已,应了声是。
颜沫知道怀象是瞒不住的,她只是想等满三个月孩子坐稳了再和厉北承说。
转眼两月过去,时值姹紫嫣红六月天。
昭华一时兴起想出门踏青,还说要带颜沫同去。
颜沫刚想推脱,却对上厉北承冰冷的目光,似是警告她不要驳了昭华的兴致。
颜沫心口一凉,只能黯然应下。
踏青路上。
路上车马颠簸,厉北承将昭华紧紧护在怀中,颜沫紧抿着下唇,强迫自己只看窗外。
到了目的地。
金尊玉贵的昭华不知为何对树上的野果子感兴趣,撒着娇说是孩子想吃厉北承亲手摘的,厉北承自是无不应允。
待厉北承离开,昭华立刻转向颜沫道:“颜氏,扶我去亭子里坐坐。”
颜沫心中不安,却拒绝不得。
迈上最后一级石阶,昭华忽然一个趔趄,压着颜沫就向后倒去!
二人齐齐摔下,颜沫径直做了昭华的人肉垫子。
紧接着,昭华重重按向她的小腹借力而起,面上挂着得逞的笑容。
颜沫痛呼出声,腹中一阵猛烈抽痛。
察觉这边的动静,厉北承一路奔来,颜沫痛苦的抬头看他,却见他直奔昭华而去,看也未看她一眼。
厉北承紧张扶起昭华上下打量:“没事吧?”
“肚子疼,侯爷,你说孩子会不会……”昭华梨花带雨。
他们二人配合的像是一出折子戏,留给颜沫的是最可笑的丑角。
颜沫抬起头,正对上厉北承暴怒的眸光,心中钝痛不已:“我说我没动她,你信吗?”
厉北承的嗓音既狠又冷,像是要将她抽筋扒皮的阎罗:“诡辩!我看的分明,是你把昭华拉下来的。”
颜沫面色苍白。
她不知道,究竟是从何时起,她说什么他都不信。
俯视着颜沫,厉北承冷冷开口:“来人,把医仙景仲带来给公主诊治。”
颜沫霎时一颤:“你想对我师父做什么?!”
厉北承薄唇亲启,句句分明,字字诛心:“这个孩子但凡有一点差错,我就将你师父挫骨扬灰!”
他明知道……明知道她在世上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,如今竟拿她最重要的人来威胁她。
颜沫忍着剧痛挣扎起身,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厉北承跟前。
“求侯爷给妾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,让我给公主诊脉。”
厉北承眸中带着审视与防备:“胆敢动手脚,你跟你师父一个都活不了!滚过来!”
施针保胎过后,昭华的脉象趋于平稳,颜沫咬牙起了身,从马车上走下。
血色渗透了她的长裙,好似一株曼珠沙华徐徐绽开。
厉北承望着她身下的血迹,一时惊疑不定:“你?”
颜沫心如死灰,微微向厉北承福了福身:“回侯爷,妾小产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