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门时日照当头,归来天色已然全黑。
偌大的别墅像头沉默巨兽,矗立在黑暗之中。
几盏半死不活的路灯立在边上,灯下蚊虫萦绕。
小宝睡过去了,靠在我脖颈处,呼吸均匀而有节律。
薛敞走在我前头推开门。
本应灯火通明的客厅此时光线暗沉。
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闻声合起腿上的书籍,抬头看过来,「等了你好久,饭菜都凉透了。」
说话的声音带着股似曾相识的娇劲,和她病弱的样子十分违和。
薛敞走过去,「不是说了不用等我。」
温静站起身,十分自然地挽住他胳膊,「也不想等的,看个书的时间天竟然都黑了。」
「先上楼吧,有事要跟你谈。」她将我视为空气,挽着薛敞走开。
「万胜的高总刚递消息过来,要明天我们组个饭局……」
尾音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里。
万胜集团高奇。
曾经我喊着伯伯的人,是和薛敞联手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凶手之一。
他们堂皇而之地上了三楼,那个我不能靠近的禁区。
抱着小宝回房间,一路上我都在拼命地劝告自己,忍住,忍住。
以前骄傲的唐栗绝无法受这样的侮辱。
仇人住她曾经的家,给她设禁区,掌控她的自由,在她面前出双入对。
但凡有机会,我都恨不得开车直接撞死他们,也好过受这样屈辱。
可这却正正好中对方下怀。
人家巴不得你自找死路。
几乎疯魔的心态和理智在反复拉扯。
放下孩子时,我的手都在发颤。
「唐栗冷静,唐栗冷静。」
我拍着自己胸口顺气,连连深呼吸,「不要冲动,不要冲动。」
放在边上的手机震动,跳出新消息。
男佣:「在。」
男佣:「想看宝宝。」
男佣「拍了拍」我:「拜托。」
小宝仿佛心有感应,在床上扭来扭去,忽然睁开眼,定住一个姿势。
接着我听到了悠长的屁声。
再大的仇恨,突然烟消云散了。
与此同时,外面传来敲门声,我正在拍照,将手机反面向下扣在床上。
薛敞十三岁来的我家。
登场时穿着双破旧的球鞋,一身洗到发白的衣裤。
吃饭全程低头,连菜都不敢多夹一筷。
饭桌上我爸却直夸他聪明,年纪小小有胆有魄。
妒忌让我心头直冒酸水,故意拿勺子将碗敲得叮叮响打断我爸的夸奖,同时也引来他严肃的教育。
事实证明我爸的确没看错人。
十几年过去,昔日只敢低头扒饭的少年,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宅子的主人。
有胆有魄的养子,能干到把他送去坐牢了。
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监狱里面,是怎样的捶胸顿足。
薛敞组了场饭局。
晚宴就设在这座宅子里。
赴宴的有昔日和我父亲称兄道弟的人,也有我父亲曾经得力的助手。
我不请自来。
一桌豺狼见到我,面色各异。
温静陪坐在薛敞身边,宛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。
高奇刚见到我时,故作满脸惊讶,随后伪善地笑着地朝我招手,「咱们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?过来跟伯伯聊聊。」
席上座位还空着两个。
一个是高奇身旁,一个是主位。
我没看他一眼,走到主位随手拉开椅子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