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国的腊月,夜风冽冽,沁冷刺骨。
寒凉的祭台上,姜知意已经待了三天三夜。
眉睫已结成了冰霜,可她却一直睁着眼,倔强望着西方。
她在等一个人。
陆辰安。
可如今噬心咒发作,姜知意疼的意识涣散,喉咙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吟。
就在此时,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,她努力撑起身体,望向西边。
那里,披着金色袈裟的陆辰安正缓步走来。
月光下,她的目光贪恋划过他面容,剑眉星眸,薄唇微抿……他比以前更加内敛凛然了。
自他成为沈国的国师,离开玄蓝谷,分开的这一千多个日夜里,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他。
等他终于来到了跟前,她咽下喉咙又涌上来的腥甜,忍疼冲着他笑。
“陆辰安,好久不见。”
陆辰安没有答,只冷冷注视着她。
姜知意想起三年前,她忐忑期许对他说出“我喜欢你”后的寂静。
这场景,何其相似。
“舍利子在哪?”他终于开口。
声音清泠如撞玉,却也分外伤人。
姜知意的笑完全僵住,她仰头认真望他,却只在他眼眸中找到冷漠,不是幻听……
她耗尽所有力气等来的,竟只是他的一句质问。
十多年的相伴,都没换来他半点信任?
她不死心问:“陆辰安,连你也不信我?”
陆辰安站着没动,可神色分明淡漠。
心又狠狠一痛,姜知意慌忙扯住他的衣摆,急切辩解:“我真的没偷!”
可他的眸光却徒然冷冽:“舍利子被盗当晚,只有你在玄蓝寺顶。”
姜知意张了张嘴,嗓子里堆满了苦涩,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她出现在玄蓝寺顶,是因为有人给她传信,说他在哪里等她。
她忍着噬心咒发作的痛苦赴约,却原来是一场阴谋。
如今,那封信也被人毁了,她辨无可辨。
姜知意苦笑一声,凝视他干涩开口:“如果我说,我是被骗去的,你信吗?”
“不知悔改。”陆辰安怒甩衣袖,一道飞光闪过,转瞬,被她扯住的袍子已经被他斩断。
“既如此,你便好好受着这噬心之刑。”
他并没有划伤她,可仿佛又像在她心中狠狠割了一刀,望着手中衣袍的整齐切口,她连呼吸都在疼。
“真的不是我……”
她哽咽喊着,爬起来想追上他,却被心口的剜痛逼得摔下台阶。
她疼的蜷缩在地爬不起来,颤抖的手摊在雪地里,却努力朝他离去的方向伸着。
“陆辰安……我疼……你带我回玄蓝谷好不好?”
“我错了,我以后一定乖乖的……再也不出来了。”
可意识消失之际,都没见他回头。
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。
“哗啦”一声,一桶凉水凶蛮浇过来,姜知意冻得猛然睁眼,却见一人跪在不远处,正拼命磕头!
“圣僧,陛下,舒云公主是无辜的,噬心咒发作七七四十九天,她会疼死的,求求你们放过她吧!”
是从小照顾她的安姑姑!
她不是在玄蓝谷吗?怎么也抗旨跑出来了!
姜知意心中的弦崩紧到极致!
她挣扎着爬起来,惶恐冲着脸色乌沉的皇帝磕头:“父皇!千错万错都是罪女的错,求您不要怪罪安姑姑……”
然而,她却听到——
“来人,给我杀了这个包庇灾星,妖言惑众的妇人!”
“不要!父皇,求您——”
她回头。
温热的水滴却顺着姜知意的睫毛滑落……
大殿突然安静。
安静到能听清姜知意呼吸的哀鸣。
姜知意跌跌撞撞爬到安姑姑的身边,她颤抖伸手,小心翼翼牵起那血泊中的手。
她轻唤:“姑姑,地上凉,快起来啊……”
可地上的人始终一动不动,再也无法唤她一声“阿云”。
姜知意再也忍不住,嘶力竭哭喊着: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?!”
只是因为前国师一句“灾星”的批命,她一出生,就处死了她的母妃!
还要被囚在玄蓝谷,日日忍受曼陀昙毒液的刺骨浸染!
如今连唯一疼爱她的安姑姑也要被夺走……
难道,她就不配留一丁点温暖吗?
“姜知意,你还执迷不悟?”陆辰安突然的厉声截断姜知意的悲戚。
她抬眼,瞥见陆辰安那金色的袈裟,她急切的仰头哀求:“陆辰安,你能救安姑姑的对吗?你救救她好不好?我求求你……”
她捏紧他的边角袍,虔诚地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陆辰安却只瞥了一眼,说:“你是她命中的劫。”
他清冷的眼,没有半点动容。
姜知意心一凉,手不由松开。
她抱紧了安姑姑冰凉的身体,无助哽咽:“可我根本没有偷舍利子……怎么就成了姑姑的劫了?”
又听得他冷漠说:“我可以为她超度,作为因果,你须去玄蓝殿水牢受刑。”
玄蓝殿水牢实则是一座陷阱更迭的冰窟,专为惩治沈国极恶之人。
入内者,非死既疯。
姜知意仰望着他,人分明还是那个人,可却陌生的可怕。
他慈悲为怀,唯对她……极致冷漠。
可她,还有别的选择吗?
姜知意擦了擦眼泪,咽下喉咙酸涩,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:“多谢圣僧。”
……
玄蓝殿水牢险象环生,整整四十九天,姜知意熬的痛不欲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