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川看了季未央两眼，道：“那是周意父亲。”

“猜出来了，眉眼间那种感觉，他们父女简直一模一样。”只是她觉得祁川热情的原因，恐怕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上了。

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，突然之间有些沉默，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，一旦过分安静，就会显得有些奇怪。

季未央盯着电梯墙壁，透过墙面，祁川的轮廓能透出个大概，他侧颜姑且可以称之为神颜，至于为什么是姑且，毕竟季未央天天看他，很难再生出惊艳感。

季未央对他产生过“惊艳”这一类情绪，那是在大学的时候了。刚进学校无意中在教学楼撞见过他，人群之中鹤立鸡群。擦肩而过时，她回头看了他好几眼。

然后室友说：“别看了，那是个高富帅，平常几乎不在学校，眼光很高，轮不到咱们的。”

另外一个室友说，“是医学院的祁川。”

这份惊艳一直维持到，祁川因为她问的一句，他喜欢什么样的，而他避嫌，再也没来给她补过六级。

……

季未央看了看身边的男人。

祁川的视线没有聚焦点，似乎是在走神。

怕是见到了旧人，又开始思念起另一位旧人来了。

一直到一楼了，季未央撇撇嘴，晃了下两个人牵着的那只手，说：“祁川，到了。”

电梯门口的人很多，祁川往外扫了一眼，伸手虚搂着季未央，带着她走出去。

刚刚走出医院，季未央就觉得这外头的空气可是太清新了。

医院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公园，大部分住院的人出来逛都是来这。

只不过初春，还不是百花齐放的时候，公园里的生机还是缺了那么点味道。

“我的六级，过了。”两个人正走着，季未央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。

祁川偏头道：“学校里有几个六级不过的？”

“不管怎么说，还是要谢谢你当时给我找方法技巧。”季未央说，“我文科不太好，其实你走了我挺怕后面复习不到位没过，不过还好后面重新找到一个帮我补习的学长，才没出什么意外。”

祁川后面没去，自然是因为看出了季未央那点小心思，懒得跟小女生纠缠而已。但帮扶六级这种事情，大部分都是六级超个几十分，算不上高分段，要找一个真能帮上忙的不容易。

不过季未央长得不错，自然不缺愿意帮助她的人。

祁川随口问道：“那个男的追了你多久？”

季未央服了他的猜测水平，想了想，说：“一个多月吧，后来学校周年庆以后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见到我就躲。”

那天晚上，她喝多了，醒来之后有时断片，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，那学长才突然不搭理她的。

祁川脚步一顿，意味深长说：“怎么，你还有跟人家试一试的打算？”

季未央道：“那个学长成绩很好，我正好单身，也挺欣赏他的，其实处一处也不是不可以。当时要跟了他也挺好的，听说他仕途走得很好，也挺稳重踏实的，跟他过日子应该挺舒服。他也快要结婚了，老婆也长得很好看。”

她到时候还得去参加婚礼呢。

祁川道：“你对这种铁饭碗的男人倒是真挺有执念。”

“很稳定啊。”他这种男人是不会懂的，那种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男人，才是最能过稳定婚姻的。

“我这要不是个医生，你是不是还不愿意跟我试了？”祁川捏了捏她的手心，侧目问她。

季未央这才想起，祁川是个医生，也算是铁饭碗。

不过祁川在那种家庭条件的浸淫下，品德作风其实不太行。当然，她自己也不怎么样。

“还是会跟你试的，你有钱。”季未央抬头看他，“那你合同，什么时候跟我签啊？”

“你自己先把条款立好。”祁川见她走路衣服散了，伸手替她理了理，又心不在焉的说，“只因为我有钱？”

季未央说：“倒也不是。”

祁川道：“说说看。”

她四处看了看，放低声音说：“跟你一起，那个生活也挺幸福的。”

祁川不易察觉抬了下嘴角，故意问：“什么生活？”

季未央看了看他的眼睛，知道他这是逗自己玩儿呢，用眼神往他下边扫了眼，再抬头看着他。

祁川低下头，凑到她耳边，说：“所以这么多天，你想没想我，嗯？”

大庭广众之下，季未央还是不好意思聊这些的，轻轻咳了一声，就带着他往旁边的路走去，前边就是食堂，走过去也正好吃个晚饭。

祁川看着季未央又泛红的耳尖，眉梢微挑，她在床上偶尔挺放得开，私底下却很容易害羞。这会儿放开了他的手，也不看他，也没有回头跟他说话。

他在她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她，偶尔有路过的医生，会跟他打声招呼，然后视线在季未央身上溜一圈，笑说：“祁医生，陪女朋友遛弯呢？”

祁川心不在焉“嗯”一声。

那医生笑着看向季未央，说：“那天你太勇敢了，祁医生被你感动得不行，当天整个人频频出神，脸色也冷冰冰的，很紧张呢。祁医生的心都要被你抓走了。”

祁川皱了皱眉，他当时只是想不明白季未央这么做的理由，说紧张倒是算不上，但他也没有开口解释。

季未央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。

医生又说：“当时所有的人都在猜，说你们肯定要在一起了。结果果然是这样。”

祁川听得厌烦，快步走到季未央旁边，朝医生点了点头：“我们先去吃饭了。”

季未央一到食堂，就想喝冰的西瓜汁，只不过大冬天的，祁川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刷卡，最后他只替她拿了一碗骨头汤。

季未央恹恹的看着，没胃口：“这我还不如喝粥。”

祁川顿一顿，“我让奶奶给你送？”

她可不想这么麻烦长辈，赶紧给拒绝了，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喝汤。这汤着实一般，祁川一份炒面都快要吃完了，她才喝了几口。

季未央看着祁川碗里的炒面咽口水，喝了几天清淡的粥，现在看到炒面都觉得很香，果然什么都是对比出来的。

祁川见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，说：“吃一口？”

季未央有点迟疑，想再叫一份，那肯定吃不下都得浪费了，吃了祁川的，指不定他等会儿又嫌弃她的口水什么的。

不过她还没有说话，祁川就重新拿了一双筷子，然后拿了个小碗，给她分了一点。分给她祁川自己就没有剩多少了，三两口就结束。季未央细嚼慢咽，祁川等了她好一会儿。

冬天天黑的早，两个人回去的时候，天已经暗下来了。

季未央回到病房时，祁川给她检查了下伤口，说：“今天可以去洗澡了。”

季未央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亮了，她几乎是冲进洗手间，只不过在企图伸手够浴霸时，发现自己受影响的那只手还是抬不起来。只用一只手的话，去够沐浴露拿毛巾不太方便。

季未央琢磨了一会儿，喊：“祁川。”

外头的人闻声走了进来，看了一会儿说：“我给你洗。”

这大概就是经常看对方身体的好处了，因为太过习惯，要紧事就不会扭捏。

祁川给她开了水，很小心的避开伤口，只不过他替她搓沐浴露的时候，她有些尴尬的说：“别乱摸呀。”

他顿一顿，低头时看见她紧紧抓着地面的脚趾。

祁川低声问：“摸出感觉来了？”

“不是，有点痒。”季未央说，“你赶紧给我把泡泡冲干净就好了。”

祁川点点头，给她冲了个两分钟就把浴巾给她了，这会儿她还不能自己穿衣服，他得重新给她换药。

季未央躺在床上的时候，祁川又给她检查了一遍伤口，没有化脓的迹象，洗澡时这一块他也很小心的没有碰到。

检查完才去拿了药跟绷带。

季未央说：“这个是不是会留疤？”

祁川看了看她，道：“估计挺难消。”

季未央抿了下唇，刀伤有点粗糙，留疤其实不太好看，而且她长得白，伤口只会显得更加狰狞。

“要不然纹个什么？”祁川凑下来，咬了咬她的鼻尖。

“现在很多纹身师水平都不行，指不定纹了更加丑。”

祁川漫不经心道，“可以我动手。”

季未央看着他这张近在眼前的脸，撇嘴道：“你不就是那些水平不怎么样的业余选手么？”

祁川低声笑了笑，拖鞋上床，整个人半压着她，当然，很小心的避开了她受伤的那侧，说：“我跟专业的学过，比大部分正规的还要纹得好。”

他这个人有个习惯，做一件事情，肯定要做到最好，哪怕是纹身这种业余爱好也一样。

季未央想了想他腰腹那只鹰，让他给自己看看。祁川略微犹豫，就翻身靠在墙头，随便她看了。

她伸手摸了摸，摸不出什么触感，只不过也能感受到精细，一点晕染都没有，鹰那种阴鸷的神态也栩栩如生。

季未央看不见鹰的尾巴，那还在下面一点，示意祁川自己扒裤子。

祁川道：“自己来。”

季未央想起这鹰的尾巴差不多跟毛的地方持平了，要看全部肯定也得看见某些东西，最后还是没有看。

她说：“那我伤口这么小，得纹什么好看？”

祁川沉思片刻，说：“鹰的图纸还在，要不然你也纹这个？”

季未央想起周意跟这大同小异的燕子，没有兴趣，说：“女生纹这个，不是很好看。”

只不过一想起纹身是周意纹的，她又是个很有水平的纹身师，她就猜到祁川那会儿纹的时候，应该什么都没有穿。

在那种刺痛下，那肯定不会平静。

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纹完以后，是不是立刻办事了。

祁川的纹身水平，也很有可能是跟着周意学的。

她说：“你怎么想着去学纹身？”

祁川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，说：“年轻时，看到别人在学，也就一起学了。”

这下季未央不说什么坦白不坦白的问题了，这谁都猜得出来他说的是谁，她想了想，问：“周意那只燕子，是你纹的？”

祁川坐着，她半趴在他身上，他曲起一条腿，另外一条腿被她坐着暂时没动，他手下去搂她的腰，说：“那是我的第一个作品。“

他俩的纹身原来是互相纹的，而两张图纸都是出于祁川之手，怪不得相似感会那么重。而且一只充满保护欲，一直弱小，cp感简直不要太足。

也不知道爱当时爱到什么地步，才会去刺情侣纹身。

季未央心虚的问：“为什么不给周意纹老鹰？”

祁川却没有回答，而是把曲起的腿放直了，让她可以把腿放在他两侧。

男女之间最能表达热情的地儿那么就可以相互接近。

季未央感觉到了，微微脸红。

祁川道：“再问一遍，这么多天到底想没想我？”

季未央说：“那想的也不是你啊。”

祁川道：“医院隔音效果不太好，你自己收着点。”

但坐着吧，季未央觉得更累。

祁川最后亲了亲她，说：“你躺着容易碰到伤口，只能这样了，下回不让你累。”

他最后还是去了沙发睡，但也没有睡觉，季未央看见他那边手机一直亮着，第二天不工作，他也挺晚睡的。

季未央听见他手机响的一直都是微信，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跟外头那些妹子聊天。

但第二天季未央下楼去逛的时候，就看见祁川跟一个女生站在一块儿，那个女生不知道说着什么，祁川听得蛮认真。

季未央正好想探探女朋友这个身份的底，到底有没有平等的待遇，所以她也就笑着喊了一声：“祁川。”

祁川偏过头来看她。

女生看到她，微微一愣，说：“季未央么？”

“你认识我？”她也愣了下。

女生说：“我叫谢佳怡，跟你一个学校的，你可能不认识我，但是我认识你。之前梁乐追过你，我跟他一个班。”

梁乐就是祁川之后，给她辅导六级的学长。

季未央说：“原来是校友。”

谢佳怡说：“你住院了？那正好祁川在，有他这个校友在，你应该能方便许多。”

她又看着祁川说，“你考虑一下吧，反正婚礼你也要去，正好我们都在a市，一起过去。”

季未央说：“我应该也要过去，我跟你一起吧。”

谢佳怡看了看祁川，开口跟她说：“我跟祁川大学就认识，我们当时一个部门的，他是部长我是副部，你们不熟的话，跟着会不会不太好。”

祁川微微挑眉。

季未央看了看他，又看着谢佳怡，说：“这样啊。”

“对的。”她笑了笑，跟祁川说，“听说梁乐并没有邀请什么老同学，也就一桌。还都是些混得好的，跟他们我都不熟，就跟你熟，还麻烦你带带我了。”

谢佳怡说完话就走了。

祁川是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，问她说：“下楼晒太阳？”

季未央说：“原来你也跟部门里的人很熟啊？”

祁川低头看了她一眼，“不熟。之前教过她几道题，后来她约我吃饭，我就没再搭理过。”

季未央微囧，这跟她当时的待遇如出一辙。

“她倒是一副跟你很熟的模样，挺自来熟的。”季未央说，“跟我一起有什么不好呢，我反正也要去，加个我也是一样的。”

季未央想了想，很快搞懂了谢佳怡的心理，跟祁川一起，别人就以为他们很熟，自然会高看谢佳怡一眼，怎么说呢，就挺有面子。

自己一个大专老师，跟她好就没啥意义。

季未央不得不感慨，现在的人可是太现实了。

“怎么你也收到喜帖了，没想到你跟他也熟。”季未央道。

这会儿正好下楼，祁川就打算带着季未央去医院附近一家早餐店吃早餐，一边走一边跟她闲扯：“学校里的人跟我打过照面的，有好事都会通知我。”

有的见过几面，就以为算熟识，其实对祁川而言，只不过是礼貌交流两句。

季未央说：“那你别跟谢佳怡一起去吧，婚礼我肯定伤没好，一个人提不动行李的。你现在是我男朋友，总得站在我这边吧。”

祁川道：“我没说要跟她一起。”

昨天她的微信，祁川就没有回，他甚至起不清楚当时什么时候加的微信，不过懒得删，也没有动，谁知道她今天找到医院来了。

去婚礼的那天是在半个月后了，季未央的线已经拆了很久了，就是没有好彻底，大问题也没有了。

祁川买的是头等舱，两个人在登机口候机的时候，又看到了谢佳怡。

祁川没同意她，她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，笑眯眯的上来说：“祁川，好巧。”

祁川只朝她微微颔首。

季未央这会儿正坐在祁川对面，看着不像是一起的，谢佳怡自顾自的在祁川旁边坐下来，看见她后只笑了笑，说：“季同学也坐头等舱啊？”

这话说的跟她坐不起似的。

季未央笑着点点头：“不用自己花钱的，有报销。”

给她报销的那位，闻言瞥了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