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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10月20日18:26:31

于是前堂敲木鱼的和尚师傅们,便能听见后院传来的扶渠义愤填膺的话语,如倒黄豆一般把家门丑事倒个干净。

佛堂里的和尚手里的木鱼敲着敲着就停了下来,不知不觉被那大嗓门的说话声给吸引了去。等回过神来,手里的木鱼声继续,嘴上连道两声“阿弥陀佛,我佛慈悲”。

“小姐,四小姐心怀鬼胎的!她把小姐往水下拖,硬是踩着小姐爬出来,出来以后她又坐在塘边不出声不喊人,眼睁睁看着小姐在水里挣扎,那分明是想要害死小姐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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扶渠一边说一边抹眼泪,“奴婢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!”

“还有那个楚氏,趁着侯爷军务繁忙不在家,竟然把小姐发落到这寺庙里来,说什么佛堂清静利于静养,后面就再也不管不问,别说送什么汤药补品了,连多两个仆人都不许带!她分明也是想让小姐自生自灭了的!”

凤夕瑶 听了许久都不出声,扶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她才神色莫测地看着扶渠,开口问:“你刚刚说,四小姐叫什么?”

扶渠不明所以道:“叫沐琬啊,小姐平时都叫她琬儿。小姐你是不是没抓住重点啊,她叫什么不重要啊,重要的是她想害死你啊!”

话一出口,扶渠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,又问:“小姐……你怎么会不记得四小姐叫什么名儿呢……”

凤夕瑶 失神地念了一遍:“琬儿,沐琬是么。”

她垂着头,看着自己细细嫩嫩的双手,又看了看自己稚嫩的身体,良久她笑道:“可能是病了这么一场,从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啊。不过也不碍事,活过来了就好。”

扶渠说,她前不久才刚刚满十五岁。这副身子骨还没长开,所以一切都还是稚嫩青涩的模样。

凤夕瑶 意识到,上苍怜悯,让她又重生了。而且是重生回到了十年前,她还没有进京,也还没有被害的时候。

小时候的记忆已然十分模糊了,唯有剩下前世在大魏皇宫里日日受折磨的十年,宛如刻进了她的脑子里一般,就是到了下辈子投胎也忘不掉。

她又活了啊,怎么能不笑呢。不仅要笑,而且她还要笑到最后。

凤夕瑶 性情有所改变,主要是她看得开。但凡是经历过前世那场浩劫变故以后,重活一世,她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。

这心头一松,身子自然也跟着一日日恢复起来了。

凤夕瑶 的耳疾时好时坏。

起初扶渠摸不到准头,突然在凤夕瑶 耳边嚎一嗓子,吓得凤夕瑶 一连摔碎了几只药碗。

凤夕瑶 闭了闭眼,叹气道:“那么大声做什么,我听得见。”

下一次扶渠就细声细气地跟她说了一通,凤夕瑶 又抬头瞅她,道:“你欺负我耳背啊?”

扶渠挠了挠头,大概清楚她家小姐的耳朵是时而灵光时而不灵的。后来跟凤夕瑶 说话时,就先细声细气地说一句,她若没反应,再嚎一嗓子。

每天扶渠就要在凤夕瑶 耳边碎碎念一番:

“小姐啊,奴婢知道你不跟四小姐争啊抢啊,大爷早年间去了,你是念在那楚氏和四小姐可怜,才对她们格外好。可她们压根就不是知恩图报的货,骑到小姐头上不说,现在是想害小姐的命啊!

“小姐就打算一直住在这寺里吗?等侯爷回来,小姐一定要到侯爷面前拆穿她们的狠毒心肠才是!

“小姐想好怎么怎么办了吗,要不要奴婢去买两个小人回来,给她们扎小人儿啊?”

凤夕瑶 看着扶渠认真明亮的双眼,哭笑不得道:“这扎小人儿要是有用,想要谁死谁就能死的话,还要官府干什么,这世道不早乱做一团了。”

扶渠执着道:“眼下可不就时兴扎小人儿么,要是扎得她有个头疼脑热的,可不就奏效了。”

凤夕瑶 笑着摇摇头,道:“你与我说说,楚氏和琬儿的事。”

原来早年间威远侯还有一位兄弟,只不过去得早。那楚氏是凤夕瑶 的婶母,也就是威远侯兄弟那一房的。

楚氏膝下有一个儿子,便是凤夕瑶 的堂兄,叫沐放。

而琬儿是大房妾室生的女儿,一直由楚氏抚养。大爷以前是跟着威远侯一起打仗的,他死后,楚氏便带着一儿一女相依为命。

威远侯顾念着孤儿寡母,兄弟又尚未分家,便还一大家人居在一处,又对他们格外照顾些。

凤夕瑶 明事理,从不与楚氏及琬儿起争执,处处也都顾念着她们。

只是如今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,却处处蹬鼻子上脸。

凤夕瑶 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了,可对这样的处境也丝毫不觉得陌生。琬儿对她的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,而是日积月累来的,她也好奇那得有多深的恨才能在前世那样狠心地害她,毁掉沐家、毁掉她的一生。

前世凤夕瑶 就算心里有几丝明白,大抵也是希望姐妹和睦,不多做计较的。

如今想来,造成那样的结果,又怎会没有她的错呢。她简直是错得离谱。

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好,她就会对你好。相反的,她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。

所以凤夕瑶 最大的错就是错在把琬儿当妹妹,一心对她好。

琬儿还是从前的琬儿,可凤夕瑶 已经不是从前的凤夕瑶 了。

凤夕瑶 坐在寺庙前的台阶上,支着下巴,眯着眼想着什么。

扶渠还在从旁苦劝:“小姐不能再忍让下去了,小姐就是再不争不抢,也不能让她们……”

凤夕瑶 收回眼神,落在义愤填膺的扶渠脸上,笑了笑道:“谁说我不争不抢了?”

扶渠瞪了瞪眼儿,继而红了红眼圈儿,道:“以前不论奴婢怎么说,小姐就是不听劝的……现在怎么突然想通了……”

“我不弄死她们,她们就要来弄死我。”凤夕瑶 幽幽道,“想想,还是我弄死她们好了。”

山里的雪光映不透凤夕瑶 略显幽深而清冷的眼,扶渠看得一哽一哽的。她很明显地感觉到,自小姐醒来以后,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。

等凤夕瑶 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以后,就要计划着回侯府了。扶渠皱着一张圆脸忧道:“这里离徽州城有几十里呢,我们没有马车,走一天也走不回去的。”

凤夕瑶 将头上戴的发钗取下来收进包袱里,利落道:“等下了山再说,有顺路的马车可以请求搭载一程,这些首饰应该够路费。再不济,我俩就走两天走回去。”

这对于凤夕瑶 来说,根本不算难的。前世她代父出战的时候,走几天路的情况也有。

自己这副身体虽然有几分病弱,但确实从小随威远侯耳濡目染,底子不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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