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裴昭回书房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。
白倾歌很清楚这条路,前世她无数次走过,不过多半是为了帮穆子恒求情或者为穆子恒谋划。
那时候,她不喜欢和裴昭并肩而行,她觉得裴昭这样的冷面煞神,谁愿意站在他身边,久而久之,两人之间的沟壑再也无法逾越。
突然,她想到城楼之下,他为了救她,放下手里的武器,脱去盔甲,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死亡。
他倒下前还是冷冰冰的,一句话都没说,可他的眸子却从没有过的温柔。
裴昭停住了步子。
白倾歌没有回过神,差点先一步走下台阶,扯得裴昭身子一晃。
她连忙转头道歉,“对不起,我走神了……”
裴昭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,原本眸中的喜色一点一点转凉。
白倾歌感觉到失控流下的眼泪,连忙用手背擦干,“起风了,我们赶紧走吧。”
裴昭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,语气冷冽,
“白倾歌,为了那个人,你就如此自甘下贱?什么事都愿意做?”
白倾歌急忙解释,“裴昭,我没有觉得自甘下贱,我是真心想要弥补!”
裴昭突然松开手,“又是想去见他?做梦!”
看裴昭宁愿自己强撑着往前,白倾歌心里焦急,追了上去,
“裴昭!你等等!你真的误会了!”
祁风挡住了白倾歌,“主子说了,让你走。”
白倾歌哽咽着喊道:“我是来帮你治病的!不信你看!我带的药都是给你的!”
她急忙从衣袖往外掏,全是药材,因为心急洒了一地。
“我真蠢!”
白倾歌急忙蹲下捡药,她一着急又碰到了手心的伤口,疼得倒吸一口气凉气。
突然,眼前的光亮被一道阴影遮住,白倾歌连忙抬头,却见到裴昭站在她面前。
白倾歌蹲在地上,披头散发地,抬眸时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。
脸上还有地上的泥灰,仿佛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儿。
裴昭无奈,就算是白倾歌别有目的地骗他,他也狠不下心,“走吧。”
白倾歌眼睛一亮,立刻抱着堆药材起身,可她抱着药材就腾不出手扶他了。
于是她拧眉,“等等,我……”
裴昭眼底凛冽,难道她连做戏也不肯多演一会儿吗?这就要说出目的了?
可白倾歌只是委屈地看着药材,“可是我这样……就扶不了你了。”
裴昭怔了片刻,嘴角不自觉地弯起,“给祁风。”
白倾歌立刻将手里的一堆东西塞给祁风,随即小跑到裴昭身边,郑重地挽住他。
到了书房门口,白倾歌突然步子一晃。
曾经她来找裴昭为穆子恒求情,却被他抵在这扇门上。
那时候的他喝醉了,眼底是从没有过的失控。
可最后,他还是在她的眼泪中心软了。
“别动!”裴昭沉声的语气将白倾歌的思绪拉回。
裴昭伸手按住她,另一只手拂开她的碎发,这才看到渗血的纱布。
他眼底冷意毕现,“怎么弄的?”
白倾歌连忙摇头,“是我犯蠢,昨晚睡觉的时候撞到了。”
毕竟裴昭一晚上都没过去,应该不会发现她的谎话。
可男人的寒意更甚,“说实话。”
白倾歌想后退,后背却撞在了柱子上,她疼得扭了下。
裴昭发觉了不对劲,拉住她的手就进屋。
他命令道:“把衣服脱了。”
白倾歌下意识护住自己。
孤男寡女在一间屋,这时候脱衣服?
她耳朵根都红了,“你身体还很弱,不能乱来。”
她已经决定要做他的妻子,这一关,总是要过去的。
白倾歌深吸一口气,一咬牙,捂住了脸。
“裴昭,今天不行,但是等你好了,我……我会给你生孩子的!”
两人之间的空气寂静了片刻。
一道光亮在裴昭的眸子里闪过,将他的怒意都抚平了大半,甚至他的嘴角几乎要扬起了。
虽然仍旧沉着脸,可裴昭动作温柔许多,将她打横抱起。
“我只是要检查你的伤。”
他不是那个意思?白倾歌顿时脸涨得通红。
丢死人了!
就在白倾歌死死捂着脸的时候,裴昭将她侧放在榻上。
随即,男人清冽而磁性十足的声音在白倾歌的耳边响起。
“生孩子的事……欠着。”
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,激的她脑海空白了片刻。
等白倾歌回过神的时候,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掀开。
光洁如玉的后背上青紫连着红肿,触目惊心。
裴昭原本好转的脸色顿时又铁青一片。
“谁做的?”
他语气里带着隐忍和压不住的愠怒。
“不说的话,我会彻查。”
想到在他昏迷的时候,这小女人经历了什么,裴昭忍不住心疼。
白倾歌咬着唇,连忙说道:“真的没事,都是皮外伤,已经上过药了。”
对比前世她被那对狗男女折磨的刑罚,这根本不算什么。
况且,她觉得老夫人打她也是她活该。
谁让她之前脑子进了水!
回过头,见裴昭脸色还没好转,白倾歌拉住了他的手,有些撒娇一般。
“从来都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,怎么可能有人欺负我,不要追究了好不好?”
看着白倾歌的一双小手握住他的手,裴昭的怒意莫名就被抚平了。
他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,怎么都没办法拒绝。
哪怕依然还是训话的语气,可他的眼神带着软,“以后有什么事,等我处理。”
白倾歌低下头,心里不由得酸涩。
前世,她不知道让裴昭处理过多少烂摊子,哪怕他的身体越来越差。
想到这些,白倾歌的心仿佛针扎一般疼,周身凉意蔓延。
一双大掌反握住小手,温热一点点传到她的体内……
随后,裴昭板着脸,给白倾歌重新检查了伤口,又上了遍最好的药。
白倾歌侧过脸就能看到他完美无瑕的侧脸,俊朗英气,轮廓分明,只是眉头始终是拧着的。
其实,裴昭的长相就是放在整个都城,也是数一数二的,只是他太冷了。
白倾歌再一次在心里发誓,她要好好保护这个男人。
上好药,裴昭起身,刚要冲门口吩咐送白倾歌回去。
然而,白倾歌急忙打断了他,“我的正事还没办完!”
说着,她举起旁边一大把药材,“我是来监督你泡药浴的!”
看着白倾歌别扭中带着迟疑的动作,裴昭眉头微动。
这小女人到底要做什么?
突然,他想到大婚前白倾歌为了穆子恒所做的事。
那时候她也是这样,闹了一阵后乖巧了。
结果在解除禁足后,第一时间偷跑。
她被抓住时说的话。
“我怎么可能真心照顾你?我看到你就恶心!”
这时候,白倾歌的声音拉回裴昭的思绪。
“这些都要丫鬟算好剂量和时间放入热水,这是乌姜,得先放……”
裴昭脸色冷得彻骨,他转身,双臂正好将白倾歌围在了角落。
他低下头,在白倾歌的耳边沉声道:“我身边没有丫鬟。”
白倾歌一怔,没发现男人的异样,皱着眉担心地说道:“那怎么办?”
裴昭握住她的手腕,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,“你不是说要留下再也不跑,这都不愿意做?”
白倾歌眼神一躲。
她的确是答应这辈子要做裴昭的妻子,可现在她没办法和他突然这么亲密。
这样下意识的躲闪落在裴昭眼底,如同冰冷的北风,吹散他刚刚所有的喜悦。
呵,他猜得没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