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氏命人将我关了起来,好吃好喝地伺候着。
我又明白了,等我生下孩子,就是死期。
可我不想死,嘴上说说容易,谁又能真的义无反顾地去死呢。
我被关了半个月,听说沈嘉元还没醒,怕是凶多吉少了,心里实在慌得厉害。
后来我请潘潘帮了个忙,穿了丫鬟的衣服,在晚些时候佣人交替班值,打扮成了沈嘉元院里婢女的模样,溜进了他的院子。
结果一眼就被他的侍从阿隼认了出来。
我苦苦求他:「我就看侯爷一眼,我如今怀了侯爷的骨肉,说不定同他说说话,他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啊,让我看看他吧。」
阿隼动容了,他流泪了,他从小就被卖进长宁侯府,对侯爷感情深厚。
我成功地进了屋里,但我骗了他,我是来跟沈嘉元辞行的。
我已经收拾好了包袱,打算趁夜深人静,和潘潘一起从后院狗洞钻出去。
沈嘉元安静地躺在床上,英俊的眉眼,长睫垂下暗影,轮廓冷峻。
他瘦了好多,面色苍白,好看的唇没了血色。
我坐在床边,将他的手放在小腹,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。
「爷,我走了啊,原谅我,我只是一个俗人,贪生怕死的。
「爷,天涯海角,我都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,我会好好养大他,你若是死了,往后清明寒食,都会让他给您磕头烧纸。」
我说着说着,泣不成声,这次的眼泪是真的,感情也是真的,我最后趴在他身上,吻了他的唇、他的手。
我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、手上。
「爷,此时此刻,我是真的喜欢你的。」
月黑风高,我和潘潘收拾了行李,那个傻孩子真是傻,我让她去偷长宁侯府盖了戳子的路引文书,她还顺带偷了只据说挺值钱的花瓶。
我恨铁不成钢地给放下了:「逃亡,逃亡你懂吗?」
她赶忙点头,从怀里掏出一个眼熟的钱袋子。
「我还偷了林姨娘的钱袋子。」
我愣了下,摸了她的头:「好孩子。」
一切都很顺利,我才怀孕三个多月,身形依旧灵敏,很容易就钻出了狗洞。
只是潘潘在钻出来的时候被卡住了肚子,急的我满头是汗。
「不是告诉过你提前一天不要吃东西吗?!」
潘潘快哭了:「我饿啊,不吃饱哪有力气跑?」
我十分无语,最后蹲下来用手扒拉那个狗洞,试图扩张一些。
然而没等我扒拉好,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,潘潘挣扎着对我说。
「姨娘你快跑吧,他们发现了。」
开玩笑,我跑了,潘潘必死无疑,我何琛虽然贪生怕死,但绝不是无耻之徒。
我急红了眼,更加用力地去扒拉砖头,手上一阵钻心的疼,才知道潘潘这个狗东西,我好不容易伸进去的手,被她一个挣扎压住了,卡在了她和砖头之中。
潘潘哭了:「姨娘,你快跑啊,不要管我。」
我也哭了:「你倒是放开我啊。」
结果就是阿隼带人站在了我面前,看到了这一番奇妙场景。
我们没跑成,还劳驾了他们帮忙把潘潘和我的手给救出来。
后来阿隼把我带回了沈嘉元的院子,我都到了院子里了,还在想方设法地糊弄他。
「阿隼,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成吗?反正侯爷昏迷不醒,我腹中可是侯爷唯一的骨肉啊,你也不希望我出事吧?」
阿隼面色古怪,上前打开门,将我推了进去。
诚如你们所料,沈嘉元醒了。
他坐在正堂的椅子上,屋内灯火通明,看得到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。
他瘦了很多,但依旧是芝兰玉树般的一道影子,剑眉星目,嘴唇苍白,有种病态美。
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,吓出一身冷汗。
「爷、爷啊,您听我解释,妾不是贪生怕死,主要是腹中有您的孩子。」
他目光阴沉,脸色难看至极,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,我痛哭流涕地抱住他的腿。
他的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,力气竟还那么大。
「十一娘,我恨不能杀了你。」
我的眼泪滚落下来,滴到了他手上:「爷,等我生下孩子吧,到时候我自己了断成吗?」
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我,直击我灵魂深处,我觉得自己难堪极了。
「爷,您舍命救我,我甘愿陪您赴死,但我有了您的骨肉,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陷入两难,您也明白我若在府里生下孩子,只能活孩子一个,我跑了最起码娘俩都能活命,虽然对不起您,但我是真的舍不得孩子啊,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还是会跑。」
他冷笑一声:「你就不顾你弟弟了?」
我坦言:「我顾着他的前提是我得活着啊,我都自身难保了,谁都顾不得的。」
他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,我知道我让他失望了,成日里甜言蜜语地哄他,如今真出了事我跑得比谁都快。
我握住他卡着我喉咙的那只手,却发现手中有血。
扒拉狗洞的时候,我的手受伤了,阿隼拽出我的手时,手背那面蹭出了血。
他眉头皱了下,松开了我,我见势扑到他怀里,呜呜地哭。
「您看,我为了潘潘都伤成这样了,我明明可以自己跑的,我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,我也是重情重义的。」
他推开了我:「你莫不是想跑没跑成吧。」
我心塞了,半晌不知说什么好,铁了心往他怀里钻,结果用力过猛,脑袋撞到了他胸口受伤之处。
咳咳咳。
沈嘉元吃痛地猛咳几声,我脸都吓白了,赶忙地去给他拍后背。
「十一娘,你是巴不得我赶紧死吧。」
我又哭了:「爷,妾冤枉,您若是死了,妾绝不苟活。」
得,说完我就知道不妙了,果然,沈嘉元冷笑一声。
是真呵呵了,从此以后,我在他面前彻底没脸了。
索性是没脸了,我厚脸皮的功底又增加了几分,他好长时间对我都是冷言冷语,不给一个好脸。
但我不在乎,我狗腿子似的天天赖在他院里不走,端茶倒水,侍奉汤药,热情洋溢,殷勤周到。
秦氏当然看不惯,但她没办法,如今我怀着身孕,老夫人都默许了我的存在。
她一定咬牙切齿等着我生下孩子呢。
为今之计,唯有讨好沈嘉元,抱住他的大腿,才能保我小命。
比如此时此刻,我正躺被窝里抱着他的腰,盘着他的腿,睡得香甜,口水浸湿了他衣衫。
果然,他嫌弃地推醒了我,让我回去。
我把他的腿盘得更紧了:「爷,您夜里若是醒了,妾能第一时间给您端茶倒水。」
呵呵,他冷笑两声:「你若不说,我还以为身边睡了一只猪呢。」
我最近确实胖了,也嗜睡。
我原本就不是什么骨感美的美人,除了脸看起来小巧,其实身材匀称,很有肉感。
这当然也是有好处的,我觉得沈嘉元就喜欢我这种类型的,他晚上睡觉时都要捏一捏我腰间的薄肉。
怀孕五月,我胃口更加好了,也更加珠圆玉润了。
沈嘉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,又恢复了生龙活虎。
无奈我肚子渐渐大了,两人睡在一起有很多不便。
于是我提议,明日让林姨娘过来伺候爷吧。
他掰过我的脸,意味不明地看着我,我又说:「爷不喜欢茵茵?美玉也可以的。」
美玉是我进府之前,沈嘉元的一个通房,是秦氏为他挑选的。
我说完就感觉气氛不妙,沈嘉元凑到我耳边:「行啊,就依十一娘吧。」
我想起上次茵茵事件,脑中警铃大作,赶忙谄笑:「爷,算了吧,我怕她们伺候不好您,亲力亲为才能放心。」
「是吗?」
「是的。」
「熄灯睡觉吧。」
我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。
可能因怀孕的缘故,偶尔我也有伤感的时候,抱着他的脖子泪流不止。
「爷,如果真的要去母留子,您一定要答应我,善待我的弟弟。」
沈嘉元像看智障似的看着我。
得,当我没说,我也希望自己好好活着。
那时我腹中隐约已有胎动,喜不自胜,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,想到腹中有个属于我的孩子,幸福得想哭。
当然了,沈嘉元也是,他的手抚摸在我肚子上,神情是特别柔软的。
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。
后来我渐渐地月份大了,实在是不方便了,就搬回了自己院里。
刚好那一段时间他特别忙,整日早出晚归的,还有几次夜不归宿,潘潘问阿隼侯爷留宿在了哪里,阿隼有些尴尬。
后来潘潘偷偷告诉我,侯爷是住在了春香楼,京中很有名气的一家妓院。
潘潘问我怎么办,我敲了她的脑袋:「孩子,认清咱们的身份,我只是一个妾,主母夫人都没着急,我凑哪门子的热闹。」
我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,管他睡在哪里呢,人都要先顾好自己,才有机会想别的吧。
不过话又说回来,沈嘉元没有让茵茵、美玉去伺候他,看来真是不喜欢她们,终究是妾不如妓,外面的才有意思。
很难避免呢,男人混在一起,以此为乐,府里姬妾共享,在他们口中也是常有的雅事。
沈嘉元年轻气盛,自然是有需求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