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忘了问，他明知道带不回去，为什么要折下来，让它开在枝头不好吗？

包间里的沈黎许久不见施凤阳回来，担心他迷路了，于是出来找他，不期然看见两人站在桂花树下。施凤阳抬手摸了一下张思蕾的脑袋，对她说了句什么。

他说的是，你头发上有朵桂花。

但沈黎隔得远，没太听清，只觉得他那个温柔的神情让她心脏发紧。

乡下到县城的最后一班车是四点，三人坐了这一趟车回去。

一路上，施凤阳没有说话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。

这一侧是三个座位连着，中间坐着沈欢，沈黎坐在最边上，视线时不时越过沈欢瞟一眼施凤阳。

他脑袋上的鸭舌帽压得低，帽檐的阴影遮下来，只露一截线条清晰的下巴颏，后颈靠着椅背，半睡半醒的状态。

沈黎脑海里闪过他和张思蕾在桂花树下的画面，默默地叹息一声。

施凤阳太聪明，哪怕她旁敲侧击地询问，也有可能被他看出端倪，索性把所有的疑惑憋在心里，什么也没问。

到了县城，各自回家。

施凤阳午饭吃得晚，晚饭没胃口，坐在餐桌旁陪父母，偶尔夹一筷子菜，聊些学习上的事情。

江学文寻了个空当开口：“老在家里蹲着不是长久之计，我想找点事情做。”

气氛安静一瞬，孙婧芳放下筷子，抬头看着丈夫：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江学文轻咳，先跟她算一笔明白账：“淮宁才读高二，以后读大学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，家里的积蓄也不足以下半辈子衣食无忧，坐吃山空是绝对不行的。”

施凤阳插话：“我上大学可以半工半读，你别太有压力。”

“啧，你这孩子，先听我把话说完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江学文语重心长道，“我和你妈都知道你上进，从小到大大小事情没让我们俩操过心。我的意思是，我还不到五十，手脚也不是不能动，总闲着不是个事儿。”

施凤阳和孙婧芳对视一眼，孙婧芳开口问：“你有计划？”

“我听人说昽山县底下的卢店乡，有个风景秀丽的碧水潭，未经开发。我想在山脚建成度假山庄，发展当地的旅游经济。当然，那地方我还没去考察过，不知道具体状况如何，能不能实施。”江学文说这些的时候，眼睛里有希冀的光芒，驱散了往日的阴霾，“目前就只有一个粗略的想法，后续要开展工作可能还得拿到政府审批，流程没那么简单。”

事情太巧了。

施凤阳今天才去过碧水潭。

孙婧芳对于丈夫再创业的想法没有异议，她唯一担心的是金钱问题：“咱们手里的钱够吗？开度假山庄前期得投入大量资金，后期能不能回本还得两说。再过一年，淮宁就读高三了，我不想闹得家里太动荡。”

江学文略有犹豫，显然也有过这方面的顾虑，沉吟片刻，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打算：“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，到时候得拉投资，找人入股。”

孙婧芳一时没说话了。

当初在北城开塑料公司也是跟人合伙，就因为识人不清，到头来遭人算计，差点被关进去吃牢饭，想起来孙婧芳还心有余悸。

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默，半晌，施凤阳出声，凝滞的气氛撕开一个豁口：“碧水潭的风景不错，可以试试。”

江学文和孙婧芳同时看向他，江学文兴致高涨道：“你觉得可行？哎，不对，你怎么知道碧水潭？”

“刚巧今天和沈欢去那里游玩。”

施凤阳大致讲了讲碧水潭周边的环境，他没攀登二峰，不了解上面的景致如何，暂且略过。

张思蕾说他们当地人每年都要去几趟碧水潭，几乎成为逢年过节的固定项目，修建度假山庄不仅能给本地人提供服务，还能吸引外地游客，确实有可发挥的空间。

江学文受到鼓舞：“那我就试一试。”

他们父子俩一拍即合，孙婧芳也只能由着他们。

——

荒废了一天时间，张思蕾晚上点着灯赶作业。

书桌上的蓝色玻璃瓶里插着几枝桂花，淡淡的香气萦绕，弥漫整个房间。张思蕾写完一道题，停了笔，托着腮静静看了一会儿，嘴角一点一点弯起。

直到夏竹前来敲门，她才收敛思绪。

“明天有时间吗？带你去县里买衣服。”夏竹手捏了捏张思蕾单薄的肩膀，“咱们这儿秋天短，说入冬就入冬了，得给你买几套御寒的新衣。”

“带陆延去吗？”

“他呀，每次逛街走几步就喊累，大概不乐意去，等会儿我问问。”夏竹扫了眼桌角搁置的一摞书，“这不是高一的资料吗？怎么找出来了？”

张思蕾看着那一沓笔记：“帮同学整理的。”

夏竹哦了声，没耽误她太多时间，揉了揉她的脑袋说：“那你安排一下，咱们明天早上坐车去，别熬夜，睡不好晕车很难受。”

“知道啦。”张思蕾仰头笑着说。

夏竹问过了，陆延果然不乐意陪她们逛街，他忙着看故事书和拼乐高，不愿出门，只说想吃炸鸡，要她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一只。

与母女俩一起逛街的还有一位熟人，桂月琴，与夏竹同龄，不过按照辈分，张思蕾得叫她大嫂。

三人坐了快一个小时的车，到了县城。

在路边的小店里，一人吃了一碗热干面，然后开始沿街逛服装店，给张思蕾选衣服。逛到其中一家店，张思蕾的目光一下子被挂在第二层衣架上的一条白色连衣裙吸引了。

略带蓬松的短泡泡袖，裙长大概到小腿，裙摆的放量大，堆叠出褶皱，很显淑女风。张思蕾有好几条裙子，大多是比较简单利落的设计，没这种风格。

她手指摸上裙摆，眼中闪过艳羡。

跟放假那天沈黎身上的那条裙子有点像。

夏竹正在给她挑秋冬款的衣服，手里拎着一件淡蓝色毛衣，想让她试穿，却见她盯着白色连衣裙发呆。

“喜欢这条裙子？”夏竹打量一眼，觉得平平无奇，“夏天过去了，买了也穿不上，等到明年又有新的款式。”

张思蕾懂这个道理：“不买，我就看看。”

她拿着毛衣去试穿。

桂月琴的目光从一排排衣服上收回，看向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张思蕾，由衷地发出感叹：“好看呐，很衬肤色。”顿了顿，又夸赞道，“竽竽长成大姑娘了，个子比妈妈还高，人漂亮学习又好，真令人羡慕。”

夏竹拉着张思蕾在全身镜前照了照，笑说：“是比我高。”

张思蕾身材纤瘦，肤色白皙，只要是相中的衣服都能穿得出彩，因而没逛几家店，衣服就买好了。

桂月琴也买了几件，接下来要去理发店做头发，母女俩陪她。

夏竹坐下休息时，看了眼张思蕾，突然提议：“你想不想把头发拉直？”

张思蕾小的时候不太喜欢自己的自来卷，说看起来像烫了头发。别人都说很好看，她非说难看死了，很羡慕别人拥有一头又直又垂顺的长发，总想着把头发拉直。

夏竹说小孩子不能做头发，长大后才可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