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以为,我再也不会回到深渊。
我会生一个女儿,让她不再经历我经历过的那一切。
可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。
我掉进了更深的泥淖。
更深更深的黑暗将我吞噬。
外公下葬后的那天晚上。
狂风大作,雷电交加。
我记起了那个雨夜真正发生的事——
其实那天晚上,根本就没有经过的路人。
从头到尾,根本没有人来救我。
那两个混蛋对我上下其手,掐着我的脖子。
刺骨的痛,冰冷的雨,令人作呕的喘息。
我拼了命地呼喊。
只让那两个畜生变本加厉。
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
这样我就不用承受这些了。
我的眼泪哭干了。
只是封远的电话打来时,他们被惊动,想要去关我的手机,也唤醒了我逐渐消散的意志。
我摸到了那个男人脱掉的裤子里的匕首。
然后,在他们分心时,一刀,两刀……
直到我反应过来时,他们浑身血窟窿。
我把他们都拖进了旁边废弃的铁皮房里。
大雨还在下。
地上鲜红一片。
雨水和血水顺着地面流进阴暗的下水道。
这段记忆,被我选择性地忘记了。
甚至还以为是有人救了我。
你担心她做傻事,你心疼她掉眼泪。
可我呢。
我有人心疼吗。
有人听见我的悲鸣吗,有人听见我的呼救了吗。
沈禹洲,如果你一开始靠近我,就是因为纯粹地喜欢我,那我是不是不会有那样的遭遇。
可是真的有如果的话。
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你。
其实我也想过要活下去的。
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这短短的一生,已经经历了太多,但这个世界有太多人在水深火热。
坚强一点,赵言欢。
你可以有新的开始的。
租个小院子,种满花花草草。
可是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恶心记忆,没日没夜地折磨着我,我每天都要洗很多次澡,我不想再和任何人见面。
第二天我开车去了一个小镇。
没有告诉任何人。
也没有告诉封远。
我回不了头了。
我喜欢阳光。
因为在这样纤尘不染的阳光下,会让我误以为我也是干净的。
可当晚又开始下雨,打雷。
那雷声总像从我身上碾过似的,逼我一边又一边想起那天晚上的记忆。
我在网上搜「励志」「治愈」类的视频,我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。
明明伤口都结了痂。
为什么还那么痛啊。
夜晚我整夜睁着眼,不敢闭。
生怕一闭上。
就会有人捂住我的嘴巴,把我拖进黑暗的角落,会掐着我的脖子,撕扯我的衣服。
我感觉我分裂成了两个我,在我体内不停地撕扯着。
一个疯狂地想从残破不堪的躯壳中挣脱,一个又叫嚣着你应该活下去,活下去才有希望。
我不知该听谁的。
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火柴见到了自己的亲人,那我点燃火柴,是不是也可以见到外公。
真的好想好想外公。
我也点燃了一根火柴。
火光带来了片刻的温暖。
又熄灭了,我没见到外公。
明天吧,明天就能见到了。
我死后,或许会登上新闻吧。
爸爸和奶奶看到,应该会暴跳如雷地骂人吧。
奶奶会说我这个丧门星,小时候给他们丢脸就算了,长大后丢光了他们家的脸。
说我又去勾引别人了。
爸爸可能会说。
这个赔钱货,花了老子二十几年的钱。
现在一分钱彩礼都拿不到。
生她出来没半点作用。
而沈禹洲呢,他短暂地痛过后,就会随便找个人来爱他吧,就像当初跟我告白那样。
还会有人知道我存在过吗?
就算我从世界消失,也没有人会在意吧。
赵言欢,下辈子不要再这么天真了。
不要再轻易上当了。
再也不要别人勾勾手指就过去。
说要跟你在一起的男生,不一定会爱你。
如果有得选择。
我也不想再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。
我想有爱我的爸爸妈妈。
不会有天天为了小事打我骂我的爸爸,不会有凌晨就叫我起来做家务的奶奶,不会有我多夹一块肉就在桌子底下掐我手臂的后妈,更不会再有奇怪的哥哥,借着教我写作业的名义,摸我的大腿……
这也是为什么。
我姓赵,却希望大家叫我言欢的原因。
给我姓氏的这个家,没有给过我任何庇护。
我也不想再遇见沈禹洲。
还有呀。
封远。
对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