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换上一身海棠红的衣裳,着了精致的妆容,带着宝珠去了京郊。
一脉静水穿林而过,隆冬时节河面封冻,两岸绽了十里梅花,红云香雾,美不胜收。
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去处。
身为姜家嫡女,身份贵重,我不用到得过早,但也不能过晚,算好了时间,堪堪比贵妃早一些入场就好了。
我沿着河岸缓缓踱步,正与宝珠说笑间,转过一株红梅,便与曲樱撞了个正着。
她正踮起脚,伸手去够树梢上一枝梅花,瞥见我,冷不防脚滑了一下,摔在了地上,眼睛里立时蓄起了泪花。
她眼泪汪汪地抬头望着我,「姜,姜姑娘,好久不见。」
我看看她,想上前扶她一把。
她下意识地退后,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,还把自己的脚给扭到了,后来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,歉意地望着我。
我默默地把手收回。
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排斥我。
我与太子的婚事,她横插一脚,以我姜家的实力,想要对付她太简单了,不过在我看来,这是太子的问题,与她无关,我不曾为难过她。
她倒是先怕上我了。
我把手藏回袖子里,用汤婆子暖着手,垂眼看她,「曲姑娘,确实好久不见。」
自从上次街上撞见以后,我就没再看到她过了。
「阿樱,你怎么坐在雪地上?」
太子把她拉起来,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神色,露出心疼的表情,解下自己的大氅罩在她身上。
看到一旁的我,不等我见礼,抿着薄唇,面色不虞,「姜姑娘若有不满,只管朝着孤来,不要为难她。」
我有些无语,三言两语解释。
「我只是刚好与曲姑娘碰见了,她是自己脚滑摔倒的,与我无关。」
太子微顿,转头看向曲樱,「阿樱,是这样吗?」
曲樱不知何时又开始哭了,哭得抽抽搭搭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看起来,就好像我欺负得她不敢说话。
太子面有愠色,复又敛了去,温声,「姜姑娘,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。阿樱她胆子小,本性纯善,从不与人交恶。你给她道个歉,此事孤就不追究了。」
曲樱小小一个,藏进大氅里,也怯生生地看过来。
一阵寒风扑面吹过来,我抬眼,复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,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。
那时她眉眼还算清澈,在京城待了不久,就已经学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么?
我无意与她争斗,可也不会任由人膈应我,于是顺势道歉:
「对不起,是臣女的错。早知曲姑娘如此胆小,臣女不应当沿着河岸踱步,不应当不小心遇见她的。
「日后曲姑娘所在的地方,臣女一定绕道三里路,不出现在曲姑娘的视线范围之内。」
一番阴阳怪气的话,成功让对面两人愣住。
许是我世家嫡女的形象太深入人心,他们没想到我也会言辞犀利地戗人。
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。发觉自己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些,不过,这样也挺好。
我浅笑,「作为赔罪,我让人帮你摘那一枝梅花吧。」我对着曲樱说。
让宝珠去够树梢那一枝红梅,宝珠矫揉造作地扭了半天身子,终于把梅花折了下来,然后「哎呀!」脚一滑,平地摔在雪地上。
我亲眼看到她偷偷拧了一把大腿,眼里顿时哗哗流了眼泪,委屈地向我说。
「小姐,有人吓唬我,害我摔了一跤,您可得为我做主啊。」然后眼神欲盖弥彰地瞥向一旁的曲樱。
我呵斥宝珠,「是你自己太胆小,能怪谁,跟个兔子似的。快起来,你当太子殿下是瞎的吗?」
太子脸色难看。
宝珠爬起来,嘀嘀咕咕:「奴婢可不敢跟兔子比,小姐您之前养的那只兔子,吃醋生气了,一跺脚整个姜府都得抖三抖。」
我被逗乐了,那点子被冤枉的郁闷一扫而空,接过梅花,莲步轻移,四平八稳,走到曲樱面前,把梅花簪进了大氅的绒毛间。
看向太子,「道歉了,也赔礼了。太子殿下可满意?」
我这一出戏,太子自然看懂了是在讽刺什么,他有些不太相信。
这时一个人鼓着掌走过来,赞道:「精彩,太精彩了。同一个地方,叫两个姑娘平地摔了一跤,这株梅树大抵是有些晦气的。」
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,眉眼和太子有几分相似,是晟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