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轻声唤他:「阿冉,阿冉……」
这么多年啊,我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。
直到这一刻,我才真正有了温度。
他的眼泪滚烫,烫得我也落下泪来。
江郁冉吻去我脸上的泪珠,期期艾艾地说道:「茉茉别哭了,我出去,别哭了。」
那副模样,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我很久没见过他这样。
怪新奇的。
我在医院休养了大半个月,等回到寨子的时候,小意的院子空了。
不只是她,江郁冉的其他女人都不见了踪影。
他说比起恨我,他更怕抓不住我。
更怕,留不住这些好时光。
「茉茉,我们结婚吧。」
这是一句迟到了很多很多年的请求。
我哭着说好。
江郁冉是真的打算弥补我。
也不管我需不需要,玉石珠宝堆了满屋。
我想要的,就没有得不到的。
若是对于他来说难办了点,撒个娇也就行了。
江郁冉不喜欢我那么懂事。
我就在他的允许范围之内作一作。
这么些年,我察言观色的本事长进不少,晓得看人脸色。
作得过头了,我就收一收。
所以我们很少吵架。
相爱都来不及,哪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呢。
他在寨子里开了间咖啡厅,让我当老板娘。
咖啡厅里永远铺满鲜花。
他怕咖啡厅太冷清,还让手下轮流过来点单。
听说还做了排班表。
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,竟然也会有这种柔情。
像过家家似的。
手下人叫苦不迭,向我吐槽:「嫂子,咱们都是大老粗,喝酒还差不多,哪能喝咖啡这么精贵的东西,我昨晚喝了一杯,又睁着眼躺了半宿!」
我轻轻柔柔地笑,细细地磨着咖啡豆。
咖啡的香气飘得远,寨子里的孩子们循着香味到了我的店门前。
他们局促地站在外边,几双眼睛却不安分地往里头张望。
我磨了点咖啡,让他们分着喝。
这么一来二回地,孩子们也都和我熟识起来。
有时候江郁冉回来得早,会来咖啡厅坐坐。
他看到一群孩子围着我,笑着环住我的腰。
「茉茉,我们生几个这样的孩子吧。」
我一顿,咖啡粉洒了一地。
「……我生不出来。」
我早就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。
一个玩物而已,要那些东西做什么?
赵以诚从来就没善待过我。
气氛突然静默。
我垂下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怕看到失望。
这一刻,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密不透风的塑料包裹起来。
连呼吸,都成了奢望。
他放在身侧的拳头,紧了又紧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捧着我的脸,要我抬头看他。
「缅北很多孤儿,多养几个不碍事。」
又是期冀又是心疼。
我知道他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。
我爸很早以前就说过,江郁冉这小子啊,以后可比他会当爸爸。
我爸真是个大老粗,这话都敢说。
我羞得红了脸,抬起头时,却见江郁冉正盯着我的肚子发呆。
怔怔的模样,连耳根都熟透了。
那些日子,真的很遥远很遥远了。
忽然地,我落下泪来。
「好,多养几个,热闹。」
和他在一起,日子过得很快。
婚礼那天,江郁冉穿着西服,看着成熟稳重,举止却像个毛头小子。
激动得哆哆嗦嗦,连胸花都戴不上。
手下人大着胆子笑他:「老大,一回生二回熟。」
他眼一瞪:「去去去,老子这辈子就这么一回!」
手下人朝我挤眉弄眼:「得嘞,嫂子,咱们可都听到了啊!老大说的,就这么一回!你俩可得白头到老啊!」
白头到老,谈何容易。
可我还是笑着应好。
婚礼很热闹,江郁冉请了很多人来。
他老大刘彪也在。
我们俩都没亲人,索性让他做了高堂。
向来狠戾野蛮的毒枭,笑得乐呵呵的,一上来就要给我个大红包。
我在赌场里见过一面的吴庭不请自来。
他爸和江郁冉是老对头,面和心不和。
吴庭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。
「二叔,要说还是您老人家有善心,这样的破烂,也能被你捡回家。」
江郁冉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,「今天是个好日子,吴庭,我饶你一次。」
吴庭用舌尖顶了顶脸颊,依旧不怕死:「我带了一份大礼来,二叔,你会感谢我的。」
江郁冉只让人好好看着他,别搞砸了婚礼。
在交换婚戒的时候,台上的大屏幕突然开始自动播放照片。
我暴露了。
戒指在台上滚了一圈,掉进缝隙里。
江郁冉不可置信:「盛茉,你告诉我,这不是真的。」
这种语气,我只在七年前分别的那个雪夜听过一次。
可惜。
是真的。
我是警察的线人。
这辈子我没选对过什么路,就这条路,走对了。
只是可惜了和我接头的卧底警察,在婚礼前,他就被吴庭抓住,玩死了。
最后一张照片是他的死状。
嘴里一颗牙齿都没了,脑袋上好几个洞。
红的、白的流了一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