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洛瑶是在一阵疼过一阵的头痛中缓醒过来的。睁开沉重的眼皮,眼前的景物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。
低矮的小平房顶部裸露着一根根粗壮的房梁,房梁中间悬着一个灯泡,灯泡亮着,发出昏黄的亮光。
墙面看上去像是刚粉刷过,白是挺白的,但很粗糙不平整,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套很有年代感的茶杯。
墙壁上贴着手工剪的大红喜字,窗台上还燃烧着两根烧了一多半的红色蜡烛……
这是哪里?她怎么会在这里?她不是出了车祸吗?
车祸瞬间那痛彻骨髓的撞击感那么的真实,她看到了自己飞的多高,多快,摔的多重,所以她不可能还活着的!
被闯红灯的轿车撞飞起来的瞬间,她连新闻头条的标题都帮忙想好了:中医学年轻有为的医学博士因车祸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!
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,一个中年女人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。
她来到床前端起做婆婆的态度居高临下的对她说:“这种寻死觅活的傻事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再做!你连死都不怕了,你还怕做我们莫家的媳妇吗?”
女人说完还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才转身出去,留下白洛瑶一人懵逼。
刚才那人是谁?拍戏吗?她是被车撞进了剧组了?不对呀,周围也没摄像机啊!
头忽然又一阵猛烈的疼痛,好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她的脑中。
呃……
她竟然重生了!重生在一个八十年代与她同名的女孩身上!
女孩今年只有十八岁!刚刚考上大学,父母早年病逝,她从小跟着舅舅,舅舅家的表哥也是今年考上的大学。
舅舅家一个大学生都供不起,更不可能供两个大学生。眼下只能一人去上大学,他们自然是要让亲儿子去的。
为这事,白洛瑶哭过闹过,躲在家里绝食抗议,舅舅和舅妈托人想把她嫁出去,全村都知道她不会干地里的活,一心只想着去上大学,谁家里也不想娶一个祖宗供着。
而邻村莫家的二儿子娶媳妇困难,不介意她不会做农活,舅舅和舅妈就做主将她嫁给莫家老二做媳妇,而刚才黑着脸进来警告她的人就是她的婆婆。
而就在刚刚,她因为不满这场婚姻奋力往墙上撞去,撞的头破血流,婚礼险些变成了葬礼。
白洛瑶怔怔的看着墙上的那一小团血迹,以前的白洛瑶已经不在了,以后她将要代替她继续生活下去。
而莫家的媳妇,薛北的老婆,就是她的新身份。
头还在流血,她想在这里平安的生活下去,还是需要先去处理一下伤口才行啊!
她找了一块布紧紧的缠住了头,忍着头晕头痛从屋里走了出来。
院子中间的大树下摆放着一张小桌子,一大家子人,除了她之外,都围着那张小桌子坐着,摇着扇子乘凉。
看见她出来,所有人都朝着她看过来,虽然是晚上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,但仍能感觉到他们一个个对她的防备心很深很重。
婆婆紧张的询问,“你不好好的在屋里呆着,出来做什么?”
白洛瑶指了指自己的头,“我想去村里的卫生所包扎一下。”
薛北吐掉嘴角衔着的烟头站了起来,“我带你去吧。”
婆婆王淑贞担忧的跟到院门口低声嘱咐薛北:“老二啊,路上看紧点,别让她偷偷跑了!”
“嗯!”薛北应了一声与白洛瑶渐渐消失在了老人的视线范围。
白洛瑶头疼,加上这里的道路坑洼不平,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十分吃力,薛北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等她一会儿。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到了卫生所。
坐在卫生所门口乘凉的人们嚼舌根的声音一点都不收敛,在屋里的他们听的一清二楚。
“看见了吗?薛北家花光了所有钱买来的小媳妇,刚娶进门就想跑,莫家人看的紧,她跑不出去就撞墙寻死。喜事差点儿变成丧事啊!”
“人家姑娘想跑是正常的,听说她们村今年考上两个大学生呢!其中一个就是她!大好的前程啊!浪费在薛北这个流氓身上不是可惜了?”
“嘘……小点儿声……薛北以前当过兵,力气大着哩,小心他听见揍你!”
白洛瑶听见这些话转头看看薛北,她以为他会很愤怒,出乎她的意料,他脸上没任何表情,好像这种话语听的太多了,所以麻木了。
有了原来那个白洛瑶的记忆,她对自己这个丈夫薛北有一点点耳闻。
两年前因为摸了村花的手被认定为流氓罪,抓进去关了两年。
在这个时代,流氓罪是为人不齿的,因为这个错误进到监狱中也会被其他的狱友欺负。
所以如今薛北的眼神有多么沉寂,表情有多么平淡,就说明他这两年受的侮辱和攻击就有多么的猛烈。
包扎完伤口,白洛瑶走到薛北的跟前,他沉默的起身,白洛瑶忽然握住了他的手。
这一举动让薛北身体僵直,脸色煞白,目光不解的望着她,白洛瑶忽然就心疼了一下。
男女之间碰下手,这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令薛北有这么大的反应,那件事情是伤他多深啊!
白洛瑶仰起头暖暖的笑了,“你紧张什么啊?我们是夫妻,牵手怎么了?我不但要牵手,我还要你背着我走,我头好疼,刚才来的时候又崴了脚,走不回去了。”
“我……背你?”薛北的眼中神色变幻不定,白洛瑶猜想他一定是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招呢。
白洛瑶嘟起嘴巴扯着他的衣角娇声催促,“你蹲下啊!你那么高,我怎么跳到你的背上?”
她只有十八岁的年纪,一脸的胶原蛋白,脸上什么都不擦也白中带粉,唇红齿白的,她的笑容中带着点女孩的憨态和娇羞,纵使薛北再冷硬,也被她这一出给融化了开去。
门口那些嚼舌根的看着薛北背着白洛瑶出来,一个个顿时没了声,蚊子都落在脸上酣畅吸血了,他们也忘记了挥动手里的扇子驱赶,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们。
趁着安静,白洛瑶晃着腿,勾着薛北的脖子,趴在他身上娇滴滴的撒娇:“薛北哥哥,我下次再不调皮了!要不是我非要让你扛我坐在你肩膀上,我也不会摔的这么惨!”
薛北:“……”
薛北在没人处将她放下,他低着头指着一个黑洞洞的胡同说:“从这里出去一直走下去就能出村了。刚才我知道你是好心帮我撑面子,但是我用不着!面子对于我来说,一点用都没有!你走吧!他们说的对,你有大好的前程,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。”
白洛瑶瞅了一眼那黑洞洞的胡同立即缩回了头来,她一直都很怕黑,这种黑的一眼都望不见底的地方,打死她也不能一个人去!
再说了,她能走哪儿去?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啊!回到她舅舅家吗?她敢打赌,回去之后,舅舅舅妈马不停蹄的就会给她张罗嫁给下一家!在她的记忆里,周围几个村子里她见过的男人,没人的样貌能比的过薛北。
她看着薛北这男人挺好的,长相身材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,别人都在明里暗里骂他是流氓,她却觉得他特别有规矩,就算他们现在已经拜过堂,算是夫妻了,他也没对她动手动脚。
她觉得她可以先在莫家住下来,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能让她在这里发家致富,手里没钱是寸步难行啊。
“不去。”白洛瑶坚定的摇头,“我跟你回家,我不会再跑了。”
白天闹的那么激烈,现在这么平静且坚定的说不跑了?是撞头撞傻了吗?
薛北拧着眉头伸出一指严肃的对她说:“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,要走你就赶紧走。别等着回去以后你再闹腾,到时候家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,你想跑是跑不了的。”
这男人真是憨的可爱,家里花掉所有积蓄给他娶的媳妇,为了女方的未来着想,他说放人就放人?
白洛瑶转动着手腕比比划划的对薛北说:“你转过身去!”
他转过身去不看,她才能相信他是真的要对她放手?所以这是真的要走了?
“好。”薛北刚转过身去,忽的,自己的脖子和腰部一紧,同时背上也多了一份重量。
没错,白洛瑶又自己跳回到了他的背上。
“我脚崴了,背我回家。”
薛北死寂般深沉的目光中跳动着一簇火光,“你……真的决定不走了?”
“不走。”
薛北的双臂牢牢的扣住白洛瑶的大腿,他迈动着稳健的步伐往回走着。
他们回来时,莫家的老小都还没回屋,全都在院子里翘着脚等着,看到薛北背着白洛瑶回来,他们也很惊讶。
薛北四岁的侄子跑过来童言无忌的问:“二叔,你是把二婶的腿打折了吗?这下她跑不了了吧?”
大哥莫广深急忙呵斥自己的儿子:“瞎说什么?滚回屋睡觉去!”
孩子被爸爸这严厉的样子吓到了,哇的一声哭了,扑进了妈妈杨桃的怀里:“呜呜呜……妈妈……”
杨桃心疼的抱起孩子往自己屋里钻:“不哭不哭,没事的,我们回屋睡觉去,妈妈给你讲故事……”
莫广深不好意的说:“弟妹,小孩子不懂事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薛北的双手松开,双膝微微下弯,白洛瑶从他背上滑了下来站在莫广深的面前微微笑道:“大哥,我没事。小孩子挺可爱的,我以前听一个叫张震的叔叔讲过好多有趣的故事,以后有空的时候我慢慢讲给小家伙听。”
“没、没事就好,弟妹心真善。”
“呵呵呵,一家人嘛!”
薛北蹙起眉头说:“大哥,我们先回屋了。”
“好,快去吧。”
他们一走,莫广深转身就和王淑贞小声低语起来。
“妈,弟妹这变化也太大了吧?白天闹成那样,怎么晚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?”
王淑贞悬着的心也放下了,“嗨!管她呢!只要是她不跑了,安心过日子就行了。”
莫婷婷吃完手里的最后一颗葵花籽,凑过来撇着嘴说:“我看她是心里憋着坏水呢!怎么可能一个人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?她是想放松我们的警惕!等咱们一家人都对她放下心来,到时候她再跑不就很容易了吗?”
“对!”老四莫文赞同姐姐莫婷婷的话,“妈,咱们可不能放松警惕!”
王淑贞忧心的点点头,“这么说,还得按照咱们的原计划走,今晚老大值班,看紧着点,别睡着了!”
“嗯!”